面对谢苍茫的疑问，莫长空并未开口，缓缓睁开了双眼。

  眼中的煌煌之光依旧璀璨，却似乎少了几分唯我独尊的绝对霸道，多了几分深沉难明的晦暗。

  从高高在上，受万灵敬仰朝拜，开创并统御一个辉煌时代的圣君，跌落至孤身一人，被众生背弃，甚至失去曾经核心力量的孤独行者……

  这其中的巨大落差，纵然以他万古磨砺的心志，一时间也感到了难以言喻的窒闷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茫然。

  “倒……是有些难以割舍。”

  “可惜了，晚了。”

  谢苍茫摇摇头，不客气道：“这一切，不过是你咎由自取罢了……”

  “咎由，自取？”

  莫长空细细咀嚼着四个刺痛了他心神的字眼，眼中惆怅，落寞，不甘，愤恨……一一交织而过，直至最后，忽而化作了一阵大笑！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由低到高，由缓到急，越来越响，越来越肆意，在这玄舟核心之地隆隆回荡！

  “你笑什么？”

  谢苍茫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不解与警惕。

  笑声戛然而止！

  莫长空看了他一眼，脸上再无半分失落与茫然，只剩下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极端，也更加令人心悸的冰冷与偏执！

  “好！”

  “好！”

  “很好！！”

  他连道三声好，眼中煌光炽烈如焚，仿佛要将刚才那一丝软弱彻底烧成灰烬！

  “罗当年说得对！”

  “欲要重生，先要破灭！”

  他语气煌煌，越发刚愎自用，更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明悟！

  “欲要迈出那登天半步，便须先尝尽……失去一切之痛！”

  “这种感觉，我记住了！”

  一瞬间！

  他的目光变得森寒锋利无比，扫过了眼前的谢苍茫，仿佛刺穿了玄舟核心，落在了外面！

  “既然胆敢背弃我，那便，一个都不能放过！”

  谢苍茫眉头大皱。

  他突然发现，经历了起落的莫长空，反而变得比先前更加纯粹……那是一种纯粹的偏执！

  这！

  也让莫长空更可怕了许多！

  “你走到这一步。”

  “乃是框架既定，乃是你昔日种因，今日得果……与他人何干？”

  莫长空猛地回头！

  “宁可我负万灵众生——”

  “不可万灵众生……负我！”

  话音落下的刹那！

  他周身略显波动的煌煌气息，非但没有衰减，反而以一种更加极端，更加纯粹，更加唯我独尊的方式，轰然再次暴涨！

  “轰——！！！”

  一步迈出，煌道光芒炽烈，他再一次杀向了谢苍茫！

  “这千秋万代！”

  “这古今未来！”

  “只能由我一人……独煌！！！”

  此时此刻。

  似乎真如罗所言，失去了六道圣君这个身份的拖累，他的本源道，也正在朝着一种极致的，排他的，唯我独煌的境地……疯狂蜕变！

  玄舟核心内！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肃杀之意，弥漫每一寸空间！

  自归来第一次！

  谢苍茫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他看得出来。

  失去了一切的莫长空，反倒是比先前变得更强，更难缠了太多！

  甚至于！

  已然到了半步之下无敌的地步！

  “砰——！！！”

  煌道光芒再次压落而下，竟是第一次破开了他的苍茫道蕴，将他逼退无尽距离！

  “谢道友！”

  莫长空负手而立，步步逼近：“如今，你可还能敌我否？”

  谢苍茫没说话。

  面对这个状态的莫长空，想要将之制裁，唯有两人能做到。

  罗。

  极。

  可罗不会杀莫长空，至于极……

  想到这里。

  他亦是朝玄舟之外看了一眼，已然将希望寄托在了顾寒寻找到的，极的后手之上。

  ……

  随着六道气运意志化身和气运画卷的崩解，眼前的景象骤然一换，顾寒的意识再次回归，依旧站在铅云之上，半步没有动过！

  看似没有任何变动。

  可——

  这片世界，已是和先前截然不同！

  那原本永恒笼罩天穹，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铅灰色云层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澈如洗，湛蓝高远的碧空。

  星辰高挂。

  日月轮转。

  自有或柔和，或炽烈，或平淡的天光洒向世界的每一角，将整个世界映照得一片清明。

  世界之内。

  弥漫的也不再是衰败与绝望的浑浊气息，而是浓郁纯粹的勃勃灵韵！

  世界的变化，近乎脱胎换骨！

  世界一角。

  那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跪在泉边，双手颤抖地捧起清冽甘甜的泉水，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滴滴落入泉中，与汩汩不停，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泉水混在了一起。

  “活了……”

  “我族……有救了……”

  声音不再是先前那绝望的哀叹，而是充满难以置信的狂喜。

  ……

  世界另一角。

  那手持锈剑的青年怔怔地站在原地，周身气息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节节攀升。

  困扰他百年。

  宛如天堑的瓶颈接连破碎……他的境界飞速拔高，一股沛然的力量在体内奔涌。

  甚至于，在他不断暴涨的修为同化之下，他手中的那把锈剑上的锈迹亦是连成了一片，化作了一道道玄奥难明的剑纹！

  紧握锈剑。

  青年喜极而泣。

  枷锁已然进去，前路……亦是豁然开朗。

  ……

  世界再一角。

  简陋的道观内，中年道人双目微合，身形颤抖，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皱起。

  心念之中。

  那篇终于被他读懂了的道经，在这一刻竟又是生出了多种不同的变化，多种不同的可能……论浩大精深，已然超过了原本内容！

  “成了……”

  “道爷我成了啊……”

  他双目湿润，喃喃自语，仿佛终于找到了一条通天道途。

  ……

  这样的变化，几乎遍及这方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此刻。

  各种哭泣声，欢笑声，惊叹声，突破的波动……彻底交织成了一片生机盎然的交响！

  不论强弱。

  不论种族。

  几乎每一个生灵，都真切感受到了，那笼罩了他们心头的无形阴霾，被一扫而空了！

  收回目光。

  顾寒转而朝身后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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