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秋叶谷地，不是天然形成的，是本王牺牲了很大的代价，以织梦纱为核，一点点编织出来的梦。”

“梦？”

云千裘忍不住低声惊呼，难道他们始终都在梦中？！

“说是梦，也不全对。”

鼠大仙抬起一只前爪，指了指周围半透明的菌壁。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土一石，最初都带着本王意志的烙印，织梦纱，就是连接本王意志与这片天地的脐带，它稳定着这处空间，滋养着万物，也让生长于此的生灵，与这片土地存在的灵产生共鸣，而这份共鸣，则让动物、植物变得容易开智，也形成了此处独一无二的仙术。”

它看向叶响，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但这共鸣，也是一条路径，一条双向的路径。本王的意志可以通过织梦纱温养秘境，而秘境一旦出现异化，也可能反过来影响本王，织梦纱，就是这条路的核心枢纽。”

叶响摸了摸下巴，这倒是和他的猜测相符。

“所以，那位贼人之所以偷走织梦纱，不止是为了夺宝，更是为了掌控这条控制秘境的路？”

“并非偷走！！！”

鼠大仙低吼起来，似乎被触及了逆鳞。

“他是在用织梦纱，往这条路里灌脏东西！把那些来自外界的，扭曲疯狂的意念，通过织梦纱与秘境生灵的天然联系，硬塞进所有生灵的感知里！想象一下，你脑子里突然多出无数杂乱疯狂的嘶吼，无数破碎颠倒的画面，无数扭曲恶毒的念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潜移默化！弱者神魂崩溃，化作行尸走肉；强者或许能撑得久一点，但心智也会被慢慢磨蚀，变得迟钝、健忘、易怒，最后，也会沦为痴傻的傀儡。”

叶响忽然想起在秘境外的断斧以及其族群的模样，他们恐怕就是这种异化感知的受害者。

鼠大仙用前爪重重捶了一下床铺。

“黑斧部落本世代守护着万翠谷通往万窟山的入口，最先出现异状，也表现得最极端！他们几乎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剩下本能和守护秘境的执念！秘境内的族群，在最近退化得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林生皱紧了眉，问道。

“难道就没有办法切断这种联系吗？”

“如何能切？”

鼠大仙苦笑一声，自嘲说道：“织梦纱是根，是本王的半身，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照射的阳光，呼吸的空气，喝的水，吃的食物，都由织梦纱为秘境维系！这联系就像呼吸，除非死了，否则如何切断？贼人用的法子，歹毒就歹毒在这里，他污染的是秋叶谷底所有生灵的根，是所有人生存的根基！避无可避！”

郝家四兄弟互相看看，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他们世世代代生活于此，他们的孩子、亲人、朋友也都生活在这里。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秘境真的不存在了。

他们将再度回归到先祖那种原始的状态，没有人性，只剩下原始的兽欲。

叶响听着鼠大仙所说，脑海中开始不断思索起来。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荒谬的念头，逐渐在他心底成形。

叶响抬起头，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如果，污染是通过这条共鸣之路，以某种形式强行灌注而来。那么有没有可能，在它彻底污染扭曲一个人的神志之前，把它给抽出来？”

“抽出来？”木须长老当场摇头道。

“神魂意念，无形无质，如何抽取？纵然是擅长精神类仙术的大能，也只能封印或摧毁，从未听说能将其完好抽取的！更何况是如此大面积的污染！”

鼠大仙眼睛微微眯起：“你想到了什么？小子，别卖关子！”

叶响转向林生和云千裘：“林生，千裘，还有鼠大王，木须长老，郝家几位兄弟，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感觉到什么，都请勿抵抗，还请信任我。”

“叶响，你要干嘛？”林生挑眉。

“做一个试验。”

叶响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

半个时辰后，鼠大仙的黑眼睛里的光芒剧烈闪烁。

良久，它重重吐出一口气，肚子跟着起伏了一下。

“……疯子，你他妈真是个疯子，我现在倒是有些后悔解除了你身上的压制了。”

“若不是秘境中本有危机需借你之手，我真觉得最可能毁灭秋叶谷地的是你才对！”

鼠大仙骂了一句，但语气里却没有怒意。

“你这个念头，闻所未闻，你小子身上，看来还有许多本王不知道的东西！”

它猛地用前爪一拍床铺。

“好！本王准了！你这想法，可以作为最后的底牌，但现在，先去给本王把惊蛰收拾了！让本王看看，你们有没有资格，去收拾紫衫林那个真正的烂摊子！”

它转向郝家兄弟，语气严厉道。

“你们四个，给本王听好了！你们只准守在外面，不准踏进粟米田一步！这是试炼，也是本王对他们实力的考量！谁若是敢插手，别怪本王把他塞进颊囊里，关禁闭！”

郝恭张了张嘴，最终在鼠大仙瞪视下耷拉下耳朵。

“是，大王。”

“惊蛰凶兽原是二十四节气仙之一，司掌春雷，生机萌动之使。”

木须长老适时开口，介绍起了叶响此行的目标。

“但它被污染侵蚀最早，也最深，早已丧失神智，化为只知破坏宣泄雷霆之怒的凶兽。其形如巨硕豪猪，周身棘刺，皆可引雷，速度奇快，更能操控一种破坏性极强的疾电，寻常术法难近其身，它平日被禁在醒雷谷，如今破封而出，定是谷内残余污染加剧，刺激了它。”

“此刻他的位置何在？”林生言简意赅，没有半点对凶兽的惊惧。

“出大壮菇，往南穿过光蕨林，最深处的粟米田就是。”

木须长老竹杖一点，绿光在空中勾勒出一条简单的手绘路线。

“千万小心，其雷电之威，非同小可！”

“希望你们能安然回来，救我秋叶谷地于水火！”

他说着，看了鼠大仙一眼，鼠大仙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叶响人对视一眼，再无多言，转身走向出口。

走出大壮菇，湿润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远处，淡金色的天光下，秘境宁静如画。

但每个人都知道，这片宁静之下，暗涌的危机已至临界。

郝恭追到通道口，冲着三人的背影大喊道。

“喂！你们几个小心点！打不过千万记得跑啊！不丢人！”

叶响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向后摆了摆。

林生嗤笑一声：“跑？道爷我的字典里，就没这个字。”

云千裘小声补充道：“可我的字典里有啊……”

发光蕨林如一片低垂的绿色星空，光点斑驳。

三人脚步加快，朝着南方乌云笼罩的雷鸣之地，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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