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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9章:我心为舟,善念作帆


毛金的脚,抬起来了。

像一个,在悬崖边,试探着,要不要迈出那一步的,绝望赌徒。

他面前,是那片粘稠如血浆,翻滚着亿万怨魂的,深仇血海。

他身后,是那片退无可退,仿佛连光都能吞噬的,无尽黑暗。

礼铁祝那番关于“灵魂贷”的,粗鄙却又直击灵魂的咆哮,还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懂。

他怎么会不懂?

他毛金,就是靠着在各种规则的边缘疯狂试探,才从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活到了今天。

他比谁都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可……

他看着那片海。

那片海,在呼唤他。

用他最熟悉,也最憎恨的名字。

“李东……”

“小丽……”

那两个名字,像两根淬了毒的钉子,死死钉在他的灵魂里,十几年了,拔不出来,一碰,就血肉模糊。

他想起了,礼铁祝那番“开着劳斯莱斯碾过他烧烤摊”的,宏伟蓝图。

爽!

太他妈爽了!

光是想一想,他都爽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那,是未来。

是需要“活着从这个鬼地方出去”才能实现的,未来。

而眼前,是现在。

是,绝境。

“祝子,你说得都对。”

毛金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可我们,总不能,真的,就死在这儿吧?”

这个问题,像一把,最锋利的,冰冷的,手术刀。

“噗嗤”一声。

捅进了,在场所有人,那颗还在犹豫和挣扎的,心脏。

是啊。

道理,谁都懂。

可,路呢?

路,在哪里?

龚卫那双本已恢复清明的眼睛,又一次,被血色所浸染。

他死死地盯着井星,那眼神,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受伤的雄狮。

“井星!你跟我讲道心?!”

他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的,“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来的什么狗屁道心?!”

“我们的道,就是活着!”

“只要能活着,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能回去见我们想见的人!用什么方法,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就算真的像铁祝说的,这是‘灵魂贷’!那我也认了!”

“我用我的灵魂,去换一个,能再看她一眼的机会!这买卖,我他妈觉得,值!”

他口中的“她”,是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又不敢轻易提起的,那个名字。

云菲菲。

那个,曾经让他爱到骨子里,最后却又,天人永隔的,女人。

这番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礼铁祝的心上。

他,哑口无言。

他能反驳什么?

他能说,你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去出卖自己的灵魂,不值吗?

他没资格。

因为,他不是龚卫。

他不懂,那种,爱到深处,生死都可抛的,执念。

僵局。

死局。

一边,是“不能回头”的道心。

一边,是“必须前进”的现实。

十六人的队伍,像一根被两头拉扯的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即将断裂的,悲鸣。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寂静中。

“嗡——”

一声,若有似无的,琴音,响了起来。

那琴音,空灵,干净,像冬日里,第一片,落在温热手心里的,雪花。

它,没有对抗那血海中亿万的怨毒诅咒。

它,也没有试图去安抚众人心中那即将爆发的,狂躁情绪。

它只是,像一个,温柔的,提问。

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轻轻地,敲了敲门。

是闻艺。

这个总是沉默寡言,像个透明人一样的,音乐家。

不知何时,他已盘膝而坐。

他闭着眼,手指,在身前那张无形的,悲伤之琴上,轻轻地,拨动着。

他没有看任何人。

他只是,用一种,仿佛在自言自语的,轻柔的声音,说道:

“恨的反面,并非不恨。”

“而是,爱。”

这句话,很轻。

轻得,像一片羽毛,飘落在,死寂的湖面。

却,激起了,万丈狂澜。

礼铁祝,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CPU,那个刚刚才用“我没错,错的是世界”理论,强行把主频拉到5.0G的奔腾处理器,又一次,死机了。

蓝屏了。

屏幕上,只有一行,不断闪烁的,小字。

【正在解析:爱……】

爱?

啥玩意儿?

大哥,你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这儿是憎恨地狱!是修罗场!是化粪池成精现场!

你在这儿跟我谈“爱”?

这跟在双十一零点,你老婆已经把购物车塞爆了,正准备清空的时候,你跟她说“老婆,我觉得,我们应该,理性消费”,有什么区别?

你不但,阻止不了她。

你还可能,会死。

礼铁祝的脑子里,一片浆糊。

他想反驳,他想吐槽,他想说“闻艺大哥你是不是悲伤地狱后遗症还没好,脑子瓦特了”。

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看到,闻艺的脸上,那张总是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悲伤的脸上。

此刻,竟然,带着一丝,淡淡的,温柔的,笑意。

那是,他提起亡妻时,才会有的,那种,全世界都黯然失色,只有记忆里的那个人,在闪闪发光的,笑意。

那一瞬间。

礼铁祝,好像,有点,懂了。

又好像,更他妈的,不懂了。

恨的反面,是爱?

这他妈都什么跟什么啊?!

老子现在,既不想恨谁,也不想爱谁!

老子……

老子……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像一道,划破了所有黑暗和迷雾的,闪电。

“轰”的一声!

狠狠地,劈进了他那片,已经快要被各种哲学理论,搞成一锅东北乱炖的,脑海里!

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几分嬉皮笑脸的眼睛,在这一刻,红了。

不是愤怒的红。

也不是悲伤的红。

是一种,你离家在外,漂泊了十年,吃了十年的外卖和泡面,在过年的前一天,终于,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你看着窗外,那飞速倒退的,熟悉的,荒凉的,景色。

你心里,又酸,又涩,又甜,又暖。

是那种,五味杂陈的,红。

他,没有再去看那片,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深仇血海。

他也没有,再去看那些,在痛苦和挣扎中,摇摆不定的,队友。

他只是,像个,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终于回到家,看到自己老娘的,孩子。

用一种,近乎撒泼打滚的,带着哭腔的,东北口音,破口大骂!

“去他妈的恨!!!”

“去他妈的爱!!!”

“老子他妈的,不想恨谁!我恨那个给我差评的孙子,我恨那个克扣我绩效的单位,我恨得牙根痒痒!可那他妈的,有屁用?!”

“老子他妈的,也不想爱谁!我爱这个世界?我爱人类?别他妈逗了!人类要是值得爱,这儿他妈的,还能叫地狱吗?!”

“老子现在,什么都不想!”

“老子就想找到军南,帮狐姐堕魔胎,然后回家!!!”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咆哮。

像一声,惊雷。

炸醒了,所有,沉浸在“恨”与“不恨”的,哲学思辨中的,人。

礼铁祝,像个,彻底崩溃了的,社畜。

他指着虚空,指着这片,狗娘养的,地狱。

眼泪,鼻涕,一把抓。

“老子想我媳妇儿了!我想我那个,虽然脾气贼大,但只要我回家晚了,就会给我留一盏灯的,虎了吧唧的,媳妇儿!”

“老子想我闺女了!我想我那个,一天到晚,就知道管我要芭比娃娃,考了三十分还敢管我要奖励的,小棉袄,哦不,黑心棉!”

“老子想我那还没还完的房贷了!我想我那辆破网约车了!我想我那群,除了喝酒吹牛逼,屁用没有的,狐朋狗友了!”

他,狠狠地,用袖子,擦了一把脸。

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翻滚着无数史诗级仇恨的,血海。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吼出了,一句,让这片,由古往今来所有宏大仇恨汇聚而成的,海洋,都为之,沉默的,宣言。

“老子,就想,回家,喝我媳妇儿,熬的那碗……小米粥!!!”

“咸菜疙瘩,得多放!!!”

“那玩意儿,比你们这儿,所有狗屁的,恨!”

“都他妈的,重要一万倍!!!”

轰——

就在他,吼出这句话的,瞬间。

就在他那股,充满了,对老婆的吐槽,对闺女的嫌弃,对房贷的怨念,对狐朋狗友的鄙视,以及,对一碗,放多了咸菜疙瘩的小米粥的,无限渴望的……

那股子,粗鄙的,琐碎的,卑微的,却又,无比真实,无比滚烫的,“人间念想”,升腾而起的,瞬间。

不可思议的,景象,发生了。

在他那双,破旧的,沾满了铁锈和泥土的,运动鞋下。

那片,被血海的怨气,侵蚀得,寸草不生的,黑暗的,土地上。

竟然,开始,凝聚出了一点,温暖的,柔和的,光。

那光,不耀眼,不刺目。

像冬夜里,一盏,昏黄的,路灯。

像厨房里,一炉,文火慢炖的,温暖的,火焰。

那光,以他的脚下为中心,迅速地,扩展,凝聚,塑形……

最终。

在他的,和所有人的,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凝聚成了,一艘……

一艘,由纯粹的,温暖的,光芒,所构成的,小小的,舟。

那小舟,不大。

也就,将将能容纳他一个人。

它,没有帆。

但,它在,发光。

它,在用一种,无声的,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告诉着,所有人。

我,可以,渡海。

礼铁祝,呆呆地,看着自己脚下,这艘,因为“想喝一碗粥”,而凭空出现的,光之舟。

他感觉自己的CPU,那个,已经死机,蓝屏,甚至开始冒烟的,奔腾处理器。

在这一刻,被强制,重启了。

屏幕上,没有了复杂的代码,没有了难解的哲学。

只有,一行,巨大,加粗,还带了三个感叹号的,弹窗。

【我趣?!这就行了?!】

他,懵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呆若木鸡地,看着礼铁祝脚下那艘,散发着“我想喝粥”的,温暖气息的,小舟。

又看了看那片,翻滚着“岳飞之恨”,“背叛之恨”,“原生家庭之恨”的,史诗级,深仇血海。

一种,极其荒诞,却又,无比真实的,明悟。

像一道,迟来的,曙光。

照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是啊。

渡海的关键,从来都不是,去对抗仇恨。

也不是,去选择仇恨。

而是,去找到一个,比“恨”,更强烈的,动机。

恨,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

它可以,支撑着一个人,在绝境中,走很远,很远。

但是。

还有一种力量,比它,更强大。

更坚韧。

也更,温暖。

那就是,爱。

是,守护。

是,回家。

是,那份,你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执念。

“我明白了……”

龚卫,这个刚才还嘶吼着,要用灵魂去换一次机会的,铁血汉子。

此刻,他那双赤红的眼睛里,血色,正在,一点一点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和悲伤。

他没有再去看那幻境中,“赵构”和“秦桧”的嘴脸。

他只是,抬起头,看着那片,暗红色的,没有星星的天空。

仿佛,能穿透这无尽的地狱,看到,另一片,星空下,那个,笑靥如花的,姑娘。

他想起了,他和云菲菲,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

他,当时,还是个穷小子。

买不起,999朵玫瑰,也订不到,高级餐厅。

他只是,用他那个月,所有的生活费,在天桥上,买了一支,快要枯萎的,玫瑰花。

然后,在大学城门口,那家,最便宜的,麻辣烫店里。

手忙脚乱地,把那支玫瑰,送给了她。

他记得,她当时,没有嫌弃。

她只是,笑着,接过了那支玫瑰,然后,从自己的碗里,夹起一颗,他最爱吃的,鱼豆腐。

喂到了,他的嘴里。

她笑着说:“傻瓜,以后,别乱花钱了。”

“一朵,就够了。”

“我不要玫瑰,我只要你。”

那颗鱼豆腐的味道,他记了一辈子。

比他后来,吃过的,所有山珍海味,都要,鲜美。

那份恨,那份被背叛的,滔天恨意,重要吗?

重要。

但,和那颗鱼豆腐比起来。

和那句“我只要你”比起来。

它,又算得了什么?

“菲菲……”

龚卫,这个四十八岁的,铁打的汉子。

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他脚下,那片黑暗的土地,也开始,亮起了,一点,温柔的,光。

那光,凝聚成了一艘,和他手中〖挑战之矛〗的形状,有几分相似的,锋利的,却又,充满了,守护意味的,小舟。

……

商大灰,这个憨厚的,山神。

他看着礼铁祝脚下那艘,散发着“小米粥”香味的小舟,挠了挠头。

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芊芊。

他想起了,有一天晚上,芊芊抱着他的脖子,用一种,小动物一样的,声音,小声地,问他。

“爸爸,妈妈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

小奴在加班给他们爷俩赚钱,他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只是,抱着她,一遍一遍地,说:“芊芊乖,爸爸在。”

恨,能让小奴不赚钱,早点回来吗?

不能。

但,守护好芊芊。

让她,平安,快乐地,长大。

可以。

一艘,厚重的,朴实的,像一面盾牌一样的,光之舟,在他的脚下,缓缓成型。

……

闻艺,拨动琴弦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想起了,他的亡妻。

他想起了,他们当年在南方,居住的那个,江南小镇。

想起了,她最喜欢,坐在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下。

听他,弹琴。

一曲终了,她会,为他,沏上一壶,新摘的,桂花茶。

茶香,琴音,和她眼里的,笑意。

就是,他的,全世界。

他脚下,一艘,由无数,流光溢彩的,音符组成的,小舟,悄然浮现。

……

毛金,龚赞,常青,黄北北,黄三台……

每一个人。

都在这一刻,找到了,自己心中,那个,比“恨”,更重要的,东西。

那,或许是,对一个人的,思念。

或许是,对一个家的,眷恋。

或许是,对一个承诺的,守护。

或许是,对一个未来的,渴望。

十六艘,散发着,不同光芒,不同温度,不同形状的,“善念之舟”。

在,这片,深仇血海的,岸边。

一艘,接着一艘。

悄然,凝聚。

它们,像黑夜里,点亮的,十六盏,温暖的,灯火。

虽然,微弱。

却,足以,照亮,前行的,路。

礼铁祝,看着这,如梦似幻的,一幕。

他,咧开嘴,笑了。

在这一刻,笑得,比谁都,灿烂。

他,踩了踩,脚下那艘,散发着“小米粥”香味的,光之舟。

感觉,贼他妈的,踏实。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身后那群,同样,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刚才发生了什么”的,队友们。

用一种,船老大的,豪迈口气,大手一挥。

“都愣着干啥呢?!”

“上船!”

“开席,呸,开船!”

“咱们,回家,喝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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