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沐风云、洛山河、贾似道三人撕裂空间，彻底离开金家祖地半炷香之后。

那处被洛山河强行压缩、湮灭了大部分爆炸威能，如今只剩熔岩翻涌、热气蒸腾的巨大深坑边缘，虚空如同水波般无声荡漾开来。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如同鬼魅般，自那荡漾的虚空中迈步而出，悄然降临。

其中一人赫然是被洛山河重创、靠夺舍金不换尸身复生的金家老祖！

只不过‘金不换’此刻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眼神阴鸷冰冷，眼眶深处跳动着两点幽绿色的魂火。

周身散发着浓烈的衰亡死气，却又诡异地糅合着一股新鲜血肉的生机，显得极其不协调，令人望之生厌。

虽然远不如他原本修炼万载的干尸之身强横，但至少让他摆脱了只剩残魂的窘境，拥有了行动和施法的依凭。

而站在他身后半步的，则是一位与这阴森死寂环境格格不入、甚至显得有些突兀的身影。

此人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垂于胸前，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头戴九梁道冠，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月白色道袍，袍袖宽大，随风轻摆，其上隐约有云纹流转，道韵天成。

他手持一柄通体莹白、非金非玉的拂尘，拂尘丝根根银亮，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飘动。

周身气息圆融冲和，仙风道骨，宛如画中走出的得道真仙，与金家老祖那衰亡死气形成了极端对比。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看似正派超然的道人，却出现在这刚刚经历邪阵爆炸、死气未散的废墟深处，与夺舍重生的金家老祖站在一起。

金家老祖对这月白道袍的道人态度异常恭敬，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一丝深入骨髓的敬畏。

他微微躬身，声音因为新身体的不适和残魂的虚弱而显得有些干涩扭曲，但语气却无比恭顺：

“道尊亲临，晚辈惶恐。未能留下那沐风云与洛山河，还请道尊降罪。”

被称为“道尊”的月白袍道人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狼藉的熔岩深坑，又看了看金家老祖这具勉强拼凑的身体。

脸上并无喜怒，只是淡淡道：“无妨。此局本意，便非擒杀。”

他的声音温润平和，如同山涧清泉流淌，在这灼热死寂的环境中格外清晰悦耳，却带着一种超然物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淡漠。

金家老祖闻言，幽绿的魂火跳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道尊的意思是……此番设计，以贾似道为饵，激那沐风云前来救援，又故意暴露‘九幽养魂阵’与晚辈这缕残魂，甚至……”

“连晚辈被那洛山河‘擒获’的假象，都在道尊预料之中？目的……只是为了引那沐风云现身，确认某些事情？”

道尊轻轻拂动了一下手中的莹白拂尘，几缕微不可察的玄妙道韵随着拂尘丝荡漾开来，周围紊乱的废墟法则似乎都为之一定。

“此子身负混沌魔体，得魔皇比阳传承，百年间竟能从圣帝初阶跃升至化虚境，进境之速，亘古罕见。”

道尊缓缓说道，语气依旧平淡，但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却显示出他对沐风云的了解，远超外界所知。

“更关键的是，他身上的气息……与‘那里’有关。”

“那里？”

金家老祖眼中幽光一闪，试探道，“道尊是指……混沌祖地？”

道尊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岩层与废墟，看向了沐风云等人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难明：

“盘古……是否真的早已彻底寂灭于开天辟地之劫，还是留下了什么后手……此子，或许就是关键。他身上有东西，带着‘那里’最本源的一丝印记。”

盘古！又是盘古！金家老祖心中巨震。

他活得够久，隐约知道一些关于混沌祖地与开天大神盘古的远古秘辛，但那层次太高，即便是他全盛时期也接触不到核心。

眼前这位神秘莫测的“道尊”，似乎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道尊，那沐风云如今已是化虚境，更有洛山河那等棘手人物护着，想要从他身上探查‘那件东西’的底细，甚至确定与盘古的关联，恐怕……”

金家老祖语气担忧。他对洛山河的恐惧是发自内心的。

“洛山河？”

道尊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那笑容中似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似嘲弄，又似……期待？

“他护着，才是好事。”

“好事？”金家老祖不解。

“若非有他这等存在在旁‘护道’，此子焉能如此迅速地成长，如此顺利地接触到那些隐藏的线索？又焉能……将某些沉寂了万古的东西，一一搅动，浮出水面？”

道尊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察全局的智慧。

“让他成长，让他去闯，让他按照‘命运’或者说‘某些存在’预设的轨迹前行。我们只需在合适的时机，合适的角度，去观察，去确认，便足够了。”

“过早干涉，反而可能打草惊蛇，或者……毁掉这枚难得的‘棋子’。”

金家老祖听得似懂非懂，但大概明白，道尊并不想现在就对沐风云下手，而是要纵容甚至暗中推动其继续成长、冒险，以便从中观察和验证什么。

“那……接下来该如何？”金家老祖问道。

道尊略一沉吟，眼中闪过一丝玄奥的光芒，仿佛在推演什么。

片刻后，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告诉慈罗，让那沐风云，去一趟玉真宗。”

“什么？！”

金家老祖闻言，即便以他的城府和此刻对道尊的敬畏，也忍不住失声惊疑。

“道尊，让沐风云去玉真宗？这……据属下所知，沐风云羞辱了寒溟，而寒溟又是慈罗尊者的人，此时让他去，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他口中的“慈罗”，显然是玉真宗内一位地位极高的人物，甚至可能就是玉真宗的宗主或者太上长老之一！

道尊对于金家老祖的惊疑不以为意，只是淡淡道：

“玉真宗，是个不错的‘试炼场’。那里，有足够分量的对手，有复杂的局势，也有……一些与‘过去’相关的东西。让他去，正合适。”

“至于寒溟……目光短浅的蝼蚁罢了，若是他敢妄动，坏本尊大事，灭了便是。”

金家老祖闻言心中一紧，原本他还觊觎沐风云得到的魔皇传承，想要找机会杀之而得。

现在看来幸亏自己没有得手，否则只怕自己现在已经消散于混沌之中了。

金家老祖心中依旧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但见道尊主意已定，且语气不容置疑，不敢再多问，只能躬身应道：

“是，属下稍后便联络慈罗尊者，传达道尊法旨。”

道尊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废墟，仿佛要将此地发生的一切都印入眼中。

随即，月白色的道袍微微一荡，他的身影便如同泡影般，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金家老祖独自站在原地，感受着道尊离去后依旧残留的那一丝令人心悸的、高渺莫测的气息。

又看了看自己这具勉强夺舍来的身体，眼中幽绿色的魂火剧烈跳动，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

恐惧、敬畏、疑惑、不甘，还有一丝隐隐的兴奋。

“沐风云……盘古……混沌祖地……道尊……”

他低声喃喃，沙哑的声音在心中回荡。

“这潭水，是越来越深了。也好……乱吧，越乱越好！洛山河！沐风云！还有玉真宗那些伪君子！”

“你们斗得越狠，老祖我……才越有机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他身形一晃，也化作一道灰黑色的死气，融入地底岩层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废墟重归死寂，只有熔岩缓缓流淌，咕嘟作响，掩盖了刚才那场短暂却信息量巨大的对话。

沐风云和洛山河，对此一无所知。

……

与此同时，距离西煌城不知多少万里之外的一片荒芜山脉上空。

空间陡然裂开一道缝隙，三道身影略显急促地从中跌出，正是洛山河、沐风云与状态依旧虚弱的贾似道。

甫一现身，洛山河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去看周围环境，周身骤然爆发出远超之前展现过的恐怖气息！

那并非针对谁的威压，而是一种仿佛与整个天地法则共鸣、强行扭曲、折叠、拉伸空间的浩瀚伟力！

他一手抓住沐风云，另一手虚引着贾似道，口中低喝一声：

“走！”

下一刻，沐风云只觉得眼前景象骤然拉长、扭曲，化作一片光怪陆离的彩色流光！

耳边是空间被极速穿越时发出的、仿佛亿万玻璃同时震动的低沉嗡鸣！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无限拉长，又仿佛被压缩成一个点，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而混乱！

这不是寻常的圣帝撕裂空间赶路！甚至比他化虚境的空间穿梭更加霸道，更加……蛮横！

洛山河仿佛是以自身无上修为，强行在归墟之域坚固的空间壁垒中，开辟出一条临时的、极不稳定的“直线隧道”，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穿行！

沐风云甚至能“看到”隧道外，那因为速度过快而被拉成线条的山川河流、城池轮廓在疯狂倒退！

一步之间，仿佛便已跨越了数条山脉，一片大泽！

“好快！”

沐风云心中骇然。

他虽已是化虚，对空间掌控大增，但要做到洛山河这般，以纯粹力量暴力破开空间，进行如此超远距离、超高速的穿梭，且同时护住两人，依旧感到难以企及！

洛山河的修为，到底到了何种地步？化虚巅峰？还是……更高？

这种堪称“一步万里”的恐怖赶路方式，持续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就在沐风云感觉贾似道的气息快要承受不住这种空间撕扯时，周围的流光骤然一敛！

三人出现在了一片完全陌生、灵气稀薄、怪石嶙峋的戈壁深处。

洛山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浩瀚的空间波动迅速平息下来。

他松开了抓住沐风云的手，脸色虽然依旧如常，但眼神中却比平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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