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继续踱着步子，不紧不慢地分析道：“其实臣本该更早想到这一点的，至少在史阿闯进宫中时，臣就应该明白其中的关窍。臣派遣绣衣卫王越、史阿潜入凉国行刺刘范，但绣衣卫却很快覆灭，王越也被诛杀，只有史阿不知所踪。

当他再次出现时，却是在大汉的南北二宫之中焚烧官寺、潜入深宫。说明史阿必然是已经转投了刘范，为锦衣卫效力。北宫之中有且只有两个目标：天子与娘娘。而当夜天子并未遭受史阿的扰动，说明史阿的目标是娘娘您。在臣前来护驾时，娘娘百般掩饰，臣当时便已有疑心，却没有深究下去。

现在想来，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史阿进宫来与娘娘见面，当面传达刘范的话。而锦衣卫渗透得如此严重，若刘范想给娘娘传信，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但刘范却选择出动史阿这等顶尖高手，那么只能有一个原因。”

“能是什么原因？这都是你曹阿瞒胡乱猜测的罢了！”何忆觉察到曹操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了，内心非常恐慌，便连忙再次掩饰。

曹操则丝毫没有受到干扰，轻笑道：“娘娘就不要掩饰了，你以为臣想不到吗？刘范派史阿前来，一定是因为刘范也来雒阳城了！刘范此来，必定是想带走娘娘！”

没想到还是让曹操猜到了，何忆内心更加恐慌，一时间竟没有矢口否认，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睑。

曹操冷哼一声，大声说道：“所以在大将军召董卓入京时，娘娘选择召刘范率军入朝，也就不奇怪了！因为娘娘认为，刘范这个情夫，必然会全力支持娘娘、打压大将军！可娘娘想过没有？刘范一旦率军入朝，凉军势必会控制雒阳城、控制朝廷，届时娘娘和天子都将成为刘范手中的傀儡。刘范定会逼迫天子禅让，甚至有可能谋害天子！届时娘娘与天子又将如何？”

何忆一听就急了，抬起手指着曹操，厉声说道：“你胡说！他对本宫情深义重，绝不会对本宫如此！”

曹操不屑地笑道：“呵呵，娘娘真是为情所困，一个刘范就让你变得如此盲目！臣请娘娘仔细想想，即使刘范本人忠心事汉，那他麾下那么多文武群臣，难道不会裹挟着他去篡位吗？贾诩、黄忠这些凉国大臣，他们全力辅佐刘范拓土开疆、治理政务，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等有朝一日刘范坐上天子宝座，他们成为开国从龙的元勋，才能位列公卿、拜将封侯、传诸子孙、世享富贵吗？刘范若不篡位，他们如何能更进一步？面对汹汹众意，你以为刘范能够违背吗？”

何忆顿时失神落魄，因为她知道曹操说的并不是虚言，而是符合人性、符合利益的。

曹操又感慨道：“娘娘倒是有一点说对了，刘范还真是情深义重！为了一介妇人，居然甘愿暂时抛下偌大一个凉国五个州、四十多个郡、四十万凉军！并且冒着被捕杀的风险潜入大汉治下、乃至于朝廷眼皮子底下的雒阳城！换作是臣，臣绝不会如此愚蠢盲目。在雄图霸业面前，一个美艳妇人，又算得了什么？”

何忆冷冷说道：“这也许便是他能起势、而你屡屡为他所败的原因！他有情有义、有勇有谋！”

曹操不屑地笑道：“娘娘这就低估臣了，其实臣也未必就无勇无谋！”

“你什么意思？你想要干什么？”

曹操停住脚步，摸了摸下巴的短髯，若有所思地说道：“刘子楷想带走娘娘，是吧？而且前番他遣史阿进宫，应该也是为了探查宫中地形吧？不难推测，他带走娘娘的方式，不是率领锦衣卫强攻北宫，锦衣卫虽然神出鬼没，但也无法突破数以万计的南北两军和西园军的封锁；所以他只能采取其他方式，潜入宫中。那就很简单了，不论他如何潜入，臣只要率兵严防死守永乐宫，将永乐宫布置成一个陷阱，等着他钻进来就是！”

何忆更是急怒，站起身来，怒指着曹操，说道：“曹阿瞒，本宫是你的恩主，你安敢如此放肆！你虽是西园军典军校尉，但把守宫禁是南军的职能！你如何能挟持本宫，作为诱饵？！”

曹操没有畏缩，而是厉声呵斥道：“闭嘴！你这个贱妇！”

一声断喝，吓得何忆愣在原地，曹操森然的威势，令她不敢作声。

曹操指着何忆大骂道：“事到如今，你这贱妇，居然还敢在我面前端起太后的架子来，是不是过于天真了！你通奸外臣、勾结乱贼，背叛先帝、背叛朝廷，不过是一介荡妇、叛徒，是汉室的耻辱！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颜面，竟敢斥责我！

至于西园军能不能进驻宫闱，那就不劳你费心了！只要我率兵包围住永乐宫，那刘范自然会乖乖钻入圈套。待我擒住了他，不仅要向朝廷百官、天下臣民宣谕你的罪状，将你幽禁别宫；更是要亲手斩下刘范的头颅！让你们这对狗男女，从此天人永隔！”

说完，曹操愤然拂袖而去，直直走出殿外、宫门外，而后召集等候在宫门外的西园军部曲，下达命令；他麾下的士兵便立即进了宫来、拉动宫门，将宫门关闭起来；随后何忆慌忙走出殿门外，便只能望见，一队队士兵整齐跑动上了宫墙和复道，持戟士兵如林排列，很快就将永乐宫围得水泄不通。

见曹操真的命令麾下士兵围住永乐宫，何忆恐惧得身体微颤，她知道，这次她彻底玩砸了。锦衣卫再强大，史阿的武艺再高强，也无法与作为常备军的西园军相比。若是刘范再来与她相会，必定会被曹操逮个正着。

她开始后悔自己提出的愚蠢赌约，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在曹操面前暴露出如此之多的端倪，竟会把刘范引入如此危险的境地。她第一反应是叫来翠儿，让她设法传信给刘范，告知这一紧急情况，让他不要再冒险潜入宫中。可由于曹操封闭宫门，翠儿也出不去，她只能祈祷在永乐宫外的其他锦衣卫密探探查到这一情况，尽快向刘范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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