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诞摇摇头，说：“不是不是！下官是问，难道贾公不反对兄长这么做吗？”

谁料贾诩摊开双手，理直气壮地说：“反对啊！叔嫂不伦，怎能不反对？”

这下刘诞搞不懂贾诩的脑回路了，又问：“那为何贾公知道了也并未阻止，而且还极力促成呢？”

贾诩理直气壮地说：“老夫说过了啊，主公的性子便是十分执着、在某些问题上喜欢乾坤独断。阻止都阻止不了，那为何要阻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哪里是我贾文和会去做的事？”

对于贾诩的这番话，刘诞更加难以置信，道：“诤谏君王，补阙拾遗，不是为臣本分吗？”

贾诩笑了，说：“诤谏之事，不是一直有田元皓在做吗？要不然主公为何任他为门下侍中？侍中掌封驳，对于田元皓那个直肠子、急脾气是再适合不过。诤谏由他做了，而老夫此辈就做点附和的事，便也可以了。”

刘诞感到有些无奈，心想这贾诩还真是老狐狸。

贾诩缓缓站起身来，见他要走，刘诞赶紧离席去扶起他。贾诩整了整衣服，说：“好了，言尽于此，望刘大人好自为之。虽然老夫提出了一些促成此事的雕虫小技，但事情往往瞬息万变，至于该如何使何后放弃一切、使主公顺利抱得美人归，又该不该除掉汉帝，一切都要看时局变幻，由刘大人伺机而动、适时而变。”

刘诞点点头，说：“贾公的教诲，下官记住了。”

贾诩又叮嘱道：“刘大人还须谨记一件事，那便是主公的安危，高于一切。不论何后愿不愿意追随主公回来，不论雒阳城内发生了怎样的变故，要记住，头等大事是保护主公顺利回到大凉来，而不是帮助主公抱得美人归。”

刘诞道：“还请贾公放心，下官拼死也要护得主公周全。”

贾诩满意地点点头，说：“哦对了，老夫忍不住再絮叨一句，若果真成功迎回何后，届时汉廷也将很快反应过来，千方百计地阻止。届时刘大人不可走潼关，也不可走武关。因为潼关和武关背后便是汉廷布置重兵的关中，想通过关中潜回大凉，是十分凶险的，皇甫嵩会尽全力搜捕和拦截。因此，最好回来的路定在河东郡。”

刘诞也立即明白过来，说：“河东郡毗邻我大凉的榆林郡。而且如今汉廷又允许董卓进驻，因此汉廷对于河东郡的掌控，远没有关中那么严密。贾公真是明见万里、面面俱到！”

贾诩乐呵呵地说：“刘大人谬赞了。好了，该唠叨的老夫也唠叨完了，就此别过。”

“下官送送贾公。”

刘诞便一直把贾诩送到锦衣卫的中门外，贾诩跨过门槛后又对刘诞说：“好了，都指挥使大人，留步吧。”

刘诞刚要作礼，却见贾诩又道：“哦对，还有一事。老夫知晓内情一事，主公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刘诞明白贾诩的顾虑，便说：“贾公放心，兄长他不会知道的。”

贾诩方才满意地点点头，微微一礼，说：“那就多谢了。”

刘诞立即还一礼，说：“贾公慢走。”

看着贾诩慢慢走下台阶，走上自己的牛车，刘诞松了口气，心想和贾诩这等老谋深算的人物打交道，真是不容易。

贾诩的牛车才刚刚离开一会，很快刘范就来了。刘范没有带上亲兵，而是与史阿两骑前来。虽然去羌中田猎只是个借口，但刘范还是像模像样地穿上了一身劲装。刘诞赶紧迎上去。

“兄长。”

刘范点点头，说：“准备得如何了？”

刘诞道：“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于是刘诞便从锦衣卫里抽调一些骨干，调集了数百匹良马和数十驾马车，准备了一些应用之物，便出了姑臧城，折向东南方向，往羌中去了。进入草原、避人耳目后，刘范与刘诞又将队伍改头换面，装成一队贩马商旅，然后径往凉国与汉朝的边境去了。

……………………………………………………

汉朝，雒阳城。

一只黑鹰的到来，立即让整个雒阳城都暗流涌动。所有的锦衣卫都调动起来了，他们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紧锣密鼓地开始贯彻锦衣卫总部策划的“偷天换日”行动。

雒阳城外靠近上林苑的一处坞堡，坞堡的主人手里捧着沉甸甸的金币，低头看着金币上那精美的阴刻的熊首纹样，又抬起头看了看正在鱼贯走入坞壁里的凉国富商和他的奴仆，心里好奇这些凉国人怎么会看中他这个十分偏僻又丝毫不起眼的坞壁，还出这么高的价，而且还蛮横地要求他赶紧搬走，搬得远远的？

与坞壁主人一样，西园附近靠近雒阳城西北角的一家染坊，染坊的主人也产生了类似的困惑。染坊主脸上是与坞壁主如出一辙的目瞪口呆的神情，他同样也低下头看了看双手里满满一袋金币。虽然他听说过凉国制出了一种精美无比的钱币，金银铜材质的都有，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得见。

他的面前站着的是另一家染坊的主人，对于这个人，他可谓再熟悉不过，因为他的染坊就在隔壁，两家染坊紧紧挨在一起，多年来两家一直在明里暗里争抢生意。但当这位竞争对手带着足以买下十家染坊的重金，突然来到他面前，声称要买下他的染坊时，这位染坊主却觉得，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此刻竟然是如此地陌生。

雒阳城里某个公卿的府邸中，夜已深，但值守在院子里的一名侍女，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因为穿着木屐的她，明显能感受到脚下传来的一阵阵细碎又有节奏的震动。慌乱的她，甚至认为地下是有怪物正在蠕动，并大口大口地啃咬土壤。更令她感到奇怪和害怕的是，这种细碎奇怪的震动，只在她晚上值守时才能感到。在白天时，即便她穿上最好的木屐，也感受不到半点震动。

与这名侍女有同样遭遇和疑惑的，还有雒阳城北宫的一名卫士。同样是在夜间，拄着大戟值守宫门的他，紧握大戟的手掌总是会感受到细微的颤动。当他把大戟抬离地面时，颤动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只要他把大戟顿在地上时，微小的颤动立即通过大戟传到他的手掌。于是他也开始害怕起来，一直在疑惧地下是不是有什么妖物在钻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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