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成也萧何

    李哲眉头一挑，这位也算是个潜力股了，问道：「那您准备前期投资多少钱？资金缺口大概有多少？」

    「我准备前期投资六千元，我自己手里有三千元，还差一半。」李过庆叹了口气，语气中带著几分无奈，「我这人向来好面子，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会跟你开这个口。那些朋友和同事之前说得比谁都好，真到掏钱的时候，却都缩回去了。

    我父母倒是说可以给我拿三千块，但我知道那是他们的养老钱，不到万不得已，我真不想用他们的钱。」

    李哲听了，愣了一下，没立刻说话。

    李过庆以为他是觉得为难，连忙端起酒杯，笑著说：「老弟，要是你手里也不宽裕，那就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

    其实李哲前段时间确实挺紧张的，又是开餐厅分店，又是装修超市，资金一直很紧张。

    但自从十一月份反季节蔬菜上市后，每天的现金流水都有好几万元，现在的他可以说是「富得流油」，三千块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李哲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随后从旁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钱，数出三十张百元大钞，递给李过庆：「庆哥，这三千块钱就算是我投资入股的。」

    见李哲这么痛快，李过庆反倒愣住了，他看著那叠钱，又看了看李哲，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向来心高气傲，如果是前段时间，李哲说要给他投资三千块，他或许还不会太在意。

    但经历了同事和朋友的爽约后，他才真正明白「谈钱伤感情」这句话的含义，也知道在这个时候，愿意拿出钱来支持他的人有多难得。

    过了好一会儿，李过庆才缓过神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老弟，我这也是头一次做图书生意，一点经验都没有，你就不怕我把钱赔了，你这投资打了水漂？」

    李哲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把钱往他面前推了推：「庆哥，我投资的不是图书生意，而是看好你这个人。就算真亏了也没关系，来日方长，我相信你的能力，早晚能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

    听到李哲这番话，李过庆又高兴又有些感动，隐隐已将李哲当成了知己。

    「咚咚。」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李过庆手忙脚乱把钱塞进衣服里，拉了拉衣襟遮住。

    房门被推开，伙计端著热气腾腾的砂锅进来，开始上菜砂锅三白、炸鹿尾、扒肉条、乾隆白菜、盐水肝，五道菜陆续摆上桌。

    「您慢用，菜齐了。」两个伙计放下菜后便转身离开。

    「这砂锅三白是砂锅居的招牌，用鲜笋、豆腐、白菜炖的，鲜得能掉眉毛；

    炸鹿尾是老京城的特色菜，外酥里嫩，配著椒盐吃最香；还有这扒肉条，选的是猪肋条肉，先卤后蒸再扒，入口即化，一点不腻。」

    李过庆指著菜品介绍，语气里带著熟稔，「我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家离这儿不远，打小就来这儿吃，这些菜闭著眼都能报出名字。」

    李哲夹起一块扒肉条尝了尝，肉质软嫩、酱香浓郁，忍不住赞道：「确实好吃，这手艺真地道。」

    李过庆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敬向李哲：「李老弟，你的钱我不能白拿。我得把我的创业想法跟你说说，你帮我把把关。

    你要是觉得能干，咱们就合伙干，这三千块算你投资；你要是觉得不成，这钱你现在就拿回去。」

    李哲没提钱的事，放下酒杯应道：「成啊，我也正想听听你的具体计划。」

    「我打算把公司挂靠在北大燕园街道办事处，那边学术氛围浓，找编辑也方便，就是房租贵，先租个地下室过渡。」李过庆身子往前倾了倾，眼里闪著干劲：「再雇几个退休的老编辑和印刷工人，他们有经验，知道怎么编书、怎么印书，工资还不用给太高。

    第一步先编一套励志丛书，现在年轻人都想干事，就缺鼓劲的书，等找到书商签了包销合同再印，这样稳当，不压货。」

    李哲听著点头，李过庆是北大高材生，还写过书，编励志丛书肯定没问题，他端起酒杯跟李过庆碰了下：「庆哥，我信你这能力，这事儿能干。」

    「那回头我写份合同，咱成立公司，各占百分之五十股份。」李过庆笑得眼睛都弯了。

    「投资我没问题，但我还有蔬菜大棚、餐厅和蔬菜店的生意要管，没法参与经营。」李哲坦诚道：「不过经营上要是遇到问题，你跟我说，我也会尽一份力。」

    李过庆更高兴了，李哲不过问具体事务，他正好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放手干，当下又跟李哲碰了杯，酒液下肚，两人话也多了起来。

    「李哥，你原本工作那么好，稳定，突然下海，家里人和女朋友咋看？」李哲夹了口乾隆白菜，脆生生的带著芝麻香。

    「我爸妈一开始死活不同意，我磨了半个月，天天跟他们说下海的好处，才松口。」李过庆叹了口气，又笑了：「女朋友出国了，人家在国外忙著读书，哪管我这摊子事。」

    「那你跟她还有联系吗？」李哲好奇追问。

    「你问哪个？」李过庆挑了挑眉。

    「出国那个啊。」李哲心里嘀咕，嚯，这感情经历还挺丰富。

    「我谈过三个女朋友，都出国了。有时候也会通信，当朋友处呗。」李过庆喝了口酒，语气里带著点自嘲。

    「庆哥，真的假的？」李哲瞪大了眼。  

    李过庆端起酒杯，滋溜了一口酒：「还能有假？个个都走了，去美洲的，去欧洲的，现在就我还在京城待著。」

    李哲笑道：「知道的，您这是在谈恋爱；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办出国培训班呢。」

    「老弟，你就别拿我逗闷子了。」李过庆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说实话，要不是我爸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也早出国了。」

    「那你以后想找个啥样的？」李哲追问。

    李过庆眼神变得认真：「我现在也看透了，找女朋友不用多漂亮，家世好不好我也不太看重，就想找个情投意合的一能在事业上支持我、理解我，还能帮我打理琐事的人。」

    李哲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诚恳，再想到后世李过庆那位妻子，心里暗道：他当年应该确实是按这个目标找的。

    可问题是，那位一心辅佐他的贤内助，最后怎么会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

    虽说不清楚具体经过，但从结果倒推，多半是钱惹的祸。

    人啊，境遇变了，心态也会变，一对夫妻从一起奋斗到有上百亿身家，当初的伙伴说不定就成了最大的威胁。

    很多企业往往因内部矛盾而分崩离析，尤其最亲近的人，往往能伤得最深。

    想到李过庆的遭遇，李哲更坚定了不结婚的想法：恋爱可以谈，身边也可以有女人，但结婚绝对免谈。

    只要不结婚，他的事业就不会被家庭琐事牵绊，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喝了一瓶酒，从图书出版聊到人生理想，又谈到出国热潮，越聊越投机，宾主尽欢，关系也比之前更近了一层————

    下午，李哲开著车返回苏州胡同七号院。

    汽车刚开进后院，倒座房的门就开了，王秀英裹著棉袄迎出来，嗓门亮堂：「老二回来了，快进来，屋里有火炉，暖和。」

    李哲进了屋，见舅舅王荣生坐在火炉旁烤火，手里拿著个烤红薯，表哥王建军正蹲在炉子边烧水壶，水汽袅袅往上飘。

    「舅舅，表哥。」他笑著打招呼，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

    「哲子，过来坐我身边。」王荣生满脸喜色，拍了拍身边的板凳，火炉里的木炭烧得通红，映得他脸上也红彤彤的。

    王秀英拉了把椅子坐下，手里端著个搪瓷盘，磕著花生：「老二，你这半天去哪了？」

    「一个朋友约我谈生意。」李哲拿起颗花生剥了皮，塞进嘴里：「娘，看您这脸色，肯定谈得不错吧？」

    「何止不错！」王秀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晓燕爸妈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家里条件也不差，已经说好年底前订婚，明年开春就结婚！」

    「这么快？」李哲吃了一惊，他还以为要再等段时间。

    「他俩处了也有段时间了，岁数都不小了，该结婚了。」王荣生接过话头，又看向李哲：「哲子，你不是跟王家姑娘处对象吗？你打算啥时候结婚？」

    「我不急，先立业再成家。」李哲笑著避开话题。

    王秀英脸立马沉了下来，她早就从小叔子那听说了王婷要出国的事，心里一直不满意，觉得女孩子家出国就是心野了，靠不住。

    王建军赶紧打圆场，把泡好的茶给三人倒上，对著李哲说：「哲子，我准备租个房子，等订婚后就搬出去，你觉得在哪个片区租好？」

    「你现在负责餐厅采购，租在两个餐厅附近都方便。」李哲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建议你再在这住段时间，等年底或开春有钱了，直接买一套房子，比租房划算。」

    「买房？」王建军手里的茶杯晃了晃，茶水差点洒出来，他瞪大了眼：「在京城买房？那得多少钱啊！」

    王荣生也皱起眉：「是啊，京城房价那么高，咱哪凑得起钱？」

    「舅舅，你们不是在四季青公司参股了吗？」李哲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工资先不说，年底股东肯定要分红，到时候说不定就能凑够买房的钱了！」

    「真的？」王荣生和王建军异口同声，眼里都冒出惊喜的光，原本觉得高不可攀的京城房子，似乎也没那么遥远了。

    上午十点多，西单街头已是一派热闹景象。

    往来行人脚步匆匆，自行车铃声此起彼伏，街边商铺的招牌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偶有小贩的吆喝声混著车流声，将市井的烟火气拉得满溢。

    蜀香居餐厅的餐厅装得亮眼，东面是一面通透的玻璃墙，透过玻璃能清晰看到内侧的烤鸭室—烤炉立在中央，穿白色厨师服的师傅正围著烤炉忙碌。

    餐厅离公交站牌不远，一辆公交车缓缓停下时，不少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朝玻璃墙里张望，好奇这新店的模样。

    此时的餐厅刚装修完，门敞著透气，还没正式营业。

    一辆白色伏尔加轿车稳稳停在门口，李哲熄了火下车，随后王秀英和王荣生也从车上走下来。

    昨天办完事后，两人没回大营村，在李哲的四合院里住了一晚，今天李哲特意带他们来参观新餐厅。

    餐厅门头挂著一块红漆木牌，上面的鎏金字体亮堂又醒目。

    刚推开门，一股热气就裹著烤鸭的香气扑面而来。王秀英探头往里瞅了一眼，忍不住惊叹：「妈呀，这新餐厅也太大了，可比之前崇文门西大街的老店大多了！」

    李哲笑著应道：「这新餐厅将近五百平米，比老店大了一倍还多。」

    谭静雅早已在厅内等候，见几人进来，连忙快步上前，笑著招呼：「李总，阿姨，王叔，快里面请！」  

    王秀英看著谭静雅，随口问道：「谭经理，有些日子没见了，听李哲说你从四合院搬走了？」

    「对，这不是开了新店嘛，以后我主要负责打理新店的生意，住在四合院那边不方便，就在这附近租了个房子。」谭静雅柔声解释。

    「哦，那是该住得近点，方便做事。」王秀英应了一声。

    先前她总觉得，谭静雅和李哲同住四合院后院不太方便，怕外人说闲话，如今谭静雅搬了出去，她对谭静雅的态度也多了几分热络。

    王荣生突然指著东边的玻璃墙，鼻子还嗅了嗅，「我说一进门就闻著香味，原来这儿有个烤鸭室！这玻璃墙弄得好，客人坐著就能看见烤鸭，新鲜！」

    李哲笑著点头：「没错，这边特意弄了透明墙，客人能看著师傅烤鸭，也算是咱们店的一个特色。」

    顺著他的话望去，玻璃墙后，果木燃烧的青烟袅袅升起，两位师傅正围著烤炉忙活。

    油光锃亮的鸭子挂在炉内，外皮正渐渐泛出金黄，滋滋冒油的声响似都能透过玻璃传来，连油花滚落的模样都看得真切。

    王秀英踮著脚往玻璃墙里瞧，忍不住轻声赞叹：「这法子新鲜，看著就有意思。」

    王荣生也跟著点头，指著烤炉道：「这炉具看著就专业，错不了。」

    「娘，舅舅，我带你们去二楼看看。」李哲说著，引著两人往楼梯走，又转头对一旁的谭静雅说：「谭经理，你先去忙你的吧，有事我叫你。」

    「好的李总，有事您随时吩咐。」谭静雅应下后，便转身去了后厨。

    三人先逛了楼下的散座区，随后上了二楼。

    二楼的包间门都开著通风，墙上贴著淡雅的印花墙纸，桌上整齐摆著白瓷餐具，看著干净又体面。

    王秀英伸手摸了摸包间的椅背，转头对李哲说：「这楼上安静，包间装修得也更精致，比老店的环境更好。」

    「娘，您喜欢哪个包间，一会儿咱们就去哪个包间吃饭。」李哲说道。

    王秀英想了想，摆了摆手：「我哪个都不选，咱们还是去一楼吃吧，我就稀罕那能看见烤鸭的地方。」

    这年头，来京城吃烤鸭，不光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更成了一种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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