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美女打劫

精武寻梦被没名字用这番言语激得胸中气血翻腾，十指在袖中攥得咯咯作响。他强压下怒意，精武门树敌已多，此时若与珈蓝神殿这等庞然大物撕破脸皮，实非明智之举。

精武寻梦抱拳施礼，衣袍在晨风里猎猎作响：「在下精武寻梦，适才兄长不过戏言，还望珈蓝会长海涵。」

迦蓝王子鹰隼般的目光掠过对方焦炭似的面庞，又扫过那身沾满尘灰的僧袍，嘴角浮起讥诮：「本座原以为搅动东陆风云的是何等人物，却不想……」他故意拖长尾音，腰间玉珏随着狂笑叮咚作响，「不过是泥潭里打滚的秃鹫。」

精武寻梦眉间莲花印微微跳动，面上却绽开春风笑意：「江湖传言多谬，小僧这副尊容污了法眼，还望王子效法弥勒容天。」

「好个弥勒容天！」迦蓝王子骤然收笑，玄铁指套划过剑鞘迸出火星，「既知君临天下与魅惑天下皆欲取尔等性命，何不弃了精武会旗号？本座倒可许你分舵香主之位，保你——」

「聒噪！」没名字用掌中铁胆轰然爆裂，声如寒铁：「珈蓝小儿也配妄言精武？速退！」

迦蓝王子眼底寒光一闪，云纹大氅无风自动：「凌烟阁是要与本座不死不休？」

少年指尖掠过小黄脖颈处的金纹，琥珀色兽瞳倒映着他狡黠的笑意："好狗不挡道，小黄你说是不是？"眼尾扫向迦蓝王子时，小黄喉间滚出低沉的轰鸣，震得林叶簌簌作响。

迦蓝王子指节捏得青白，玄铁护腕与剑鞘相撞发出刺耳声响："你们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染着血色的话音未落，数十道寒光已从珈蓝卫的角弓上蓄势待发。

夺夺夺三连音破空而至，青铜箭簇扎进古柏的闷响混着人体倒地的扑通声。精武寻梦侧身闪过一支斜插而来的流矢，箭尾白翎擦过玄色劲装，在暮色里划出苍白的残影。

珈蓝卫们握着弯刀的手沁出冷汗。他们甚至没看见弩机转动的轨迹，只见同袍后心突然绽开血梅，乌金弩尾在夕阳下泛着幽幽冷光。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迦蓝王子，喉结上下滚动着等待指令。

"清灵山脉......诡弩......"迦蓝王子后槽牙咬得生疼。三日前密探传来的战报在脑中炸开——铁骨傲气带领的百人团，正是被这种神出鬼没的箭雨撕成了碎片。他猛然抬剑指向枯树下佝偻的身影："说！这追魂弩从何而来？"

王大锤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袖中青铜机括，锈迹斑斑的护腕下隐约露出半截图腾。方才他抬腕的瞬间，七步外屋檐上的暗哨已捂着咽喉栽落，此刻青石板缝里还渗着未干的血迹。

"铛"地一声龙吟，迦蓝王子剑刃劈在青石上迸出火星："清灵山的神匠......"他盯着王大锤衣襟上若隐若现的锻铁纹章，颈侧青筋突突跳动，"传我钧令！今日就是踏平落霞谷，也要把这人留在珈蓝殿！"

林间惊起寒鸦阵阵，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精武寻梦反手按上腰间软剑，瞥见王大锤嘴角勾起的弧度——那老匠人枯瘦的指节正扣着三枚龙眼大的浑圆铁丸，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靛蓝。

精武寻梦等人无声擎起寒光凛冽的诸葛神弩，十八道淬毒箭槽在雪色中泛着幽光，将珈蓝神殿众人尽数笼罩在死亡阴影之下。

精武寻梦指尖轻抚弩机雕纹，霜雪凝上他的眉睫："真要赌百人性命？六十息后，诸君便要化作白光归城。"话音未落，十二支透骨箭已悄然卡入转轮。

迦蓝王子额角青筋暴起，玄铁重剑在雪地划出三尺深痕，终究侧身让出通路。玉冠璎珞随着他颤抖的身躯叮当作响，宛若困兽悲鸣。

待马蹄声渐远，迦蓝皈依攥着流火弹的手这才松开，掌心已烙出焦痕："百人铁卫竟畏那四具弩机？"话音未落，一柄染血弯刀已横在他喉间。

迦蓝王子瞳仁里跳动着幽蓝火焰，刀锋在侍从脖颈压出血线："尔等可知那诸葛连星弩的传说？"他反手甩出三枚追魂镖，百步外枯树应声炸成木屑，"传令影部，启动天罗地网。"

迦蓝皈依膝行至雪泥深处，玄色令旗破空而起。七道鬼魅身影自雪丘后显形，追风隼的羽翼割裂漫天飞絮。

当珈蓝王子拾起那支嵌着孔雀翎的断箭，血色浸透了他鎏金护腕。暮色四合时，十二具覆雪尸身在他脚下摆成献祭阵图。

此刻剑仙城外三十里，精武寻梦的玄色大氅已覆上三指厚的雪甲。王大锤挥斧劈开冰封的刺藤，忽听得身后传来追风隼的哀鸣——那声音在暴雪中扭曲成幽冥的呜咽。

鹅毛大雪簌簌坠落，四人腕间缚着的鲛丝忽明忽暗。当子时更鼓穿透雪幕，精武寻梦反手射出四支避影箭，箭尾红绸在城楼灯笼下倏然化灰。

珈蓝皈依跪在雪原中央，追魂香炉早已结冰。十二匹龙血驹在他身后不安地刨着雪坑，每刨深一寸，就露出更多被冻在冰层里的断箭残甲。

寅时三刻，精武寻梦抖落大氅上的冰棱，青铜城门在四人身后轰然闭合。护城河底的机关齿轮开始转动，将雪原上所有痕迹吞入暗流。

此刻暴雪更甚，雪粒子钻进盗贼们的领口，在锁子甲里凝成冰碴。当迦蓝皈依终于摸到城墙根时，掌心只剩半截冻僵的追魂蝶，翅翼上的磷粉早被刮进北风里。

狂风裹挟着暴雪呼啸而至，天地间混沌如巨兽吞吐，精武寻梦四人正是在这般混沌中踏错山径，阴差阳错避开了迦蓝王子的铁甲洪流——若非如此，只怕四人再难全须全尾望见剑仙城的飞檐。

马蹄陷在深雪里发出咯吱碎响，待精武寻梦四人叩开城门时，北斗柄已指亥位。积雪已深达尺余，青石长街上拖出四道蜿蜒的沟壑。

平素摩肩接踵的剑仙城，此刻唯闻北风扯动酒旗的猎猎声。零星几个裹紧棉袍的路人缩颈疾行，转眼便没入巷陌深处。

四人裘衣凝霜，腹中雷鸣，径直撞进城门旁悬着鎏金牌匾的飘香酒楼。厚重的毡帘甫一掀起，凛冽寒气挟着雪花卷入堂内，惊得满堂烛火乱颤。

三层木楼里热气蒸腾，连过道都挤满了执杯站立的酒客，觥筹交错间飘着浓烈的羊肉腥膻。

每张八仙桌下都蹲着黄铜火盆，暗红炭火在铜盆中明灭，将将暖着酒客们冻僵的靴底，这点温存便成了困在风雪中人不肯挪窝的缘由。

酒客们正高声谈笑，忽见一少女骑着黄虎踏入，顿时骇然失色，踉跄退避。有酒客打翻杯盏，嘶声惊叫："吊睛白额的大虫！快护住妇孺！"

须知十大门派早有严令弟子不得以修士身份示人，城中百姓虽惯见侠客往来，何曾见过有人以猛虎为坐骑？顿时骇得魂飞魄散。

精武寻梦四人兀自掸落氅衣积雪，碎琼乱玉簌簌坠地，竟未料这小小举动搅得满堂鼎沸。忽闻环佩叮咚，香风袭人，但见个裹着狐裘的丰腴女子自柜台转出。

那老板娘狐裘半敞，露出莹白如雪的酥胸，寒冬腊月里倒像揣着团火。满堂酒客喉头滚动，却见她纤腰摆柳行至少女跟前，染着蔻丹的指尖几乎戳到黄虎鼻尖："好个泼辣丫头，进了老娘的场子，还不速速将灵宠收起。"

没名字用甩出个沉甸甸的织锦钱袋，银锭碰撞声压住了满堂骚动："拣你们窖藏二十年的竹叶青，炙鹿腩配金丝燕盏——半盏茶工夫要见着热乎的。"

老板娘眼波流转，指尖摩挲着金币的纹路，裹着牡丹香气的胸脯似是无意擦过没名字用的臂膀，绛色唇瓣轻咬："贵客行行好，这灵宠若在前厅，奴家这飘香楼的琉璃盏怕是要碎个干净呢。"她绣着金蝶的广袖扫过案上青梅酒，琥珀色酒液在瓷盏里晃出细碎涟漪。

没名字用耳根漫上霞色，青竹般的手指悬在半空进退维谷。少年白净的脖颈沁出薄汗，缎面衣领随着后退半步的动作泛起粼粼波光，腰间玉珏撞在檀木椅背上发出清越鸣响。

小时候就很皮屈指叩响雕花窗棂，檐角铜铃应声震颤。他玄色披风扫过满地月光，拎着烤鸭的手腕轻抖，油纸包在空中划出鎏金弧线，精准落进马厩草料槽。小黄赤金尾翎扫过青石地砖，溅起星火点点。

后院十二匹西域良驹忽而齐声悲鸣，镶银蹄铁在青砖上刮出刺目火花。待小黄踱步至槐荫下，嘶鸣声戛然而止。马厩里三十八枚铜铃同时静默，唯闻夜风穿过鳞甲缝隙的呜咽。

店小二缩在月洞门后抖若筛糠，漆盘里十八只荷叶鸡滚落尘埃。小黄琉璃眸中焰色流转，尾尖轻卷便将烤鸡尽数拢入爪下，松木炭火混着秘制香料的焦香漫过整条后巷。

精武寻梦拭去玄铁剑鞘上的油星，起身时腰间九环刀与银箸相击，奏出金戈铁马之音。他屈指弹碎杯中残月，墨色大氅掠过王大锤缀满机簧的臂甲："酉时三刻，西市胭脂铺。"

檐角铜漏滴到第七声时，精武寻梦已挟着王大锤隐入市井烟火。他指尖抚过城墙悬赏令上未干的朱砂，耳畔掠过七道深浅不一的吐息声——有人在城隍庙飞檐上捏碎了半块瓦当。

剑仙城西槐花巷第三户，石阶第七块青砖下藏着半截断箭。精武寻梦叩门时长三短两，铜环撞击处浮出北斗七星阵图。门扉轻启时，二十八个铜风铃在十丈外的柳树上齐齐转向东南。

小荷手中鲛绡帕洇开点点丹蔻，翡翠耳坠撞在梨花木案上铮然作响。她指尖划过精武寻梦袈裟下若隐若现的梵文刺青，忽而咬破朱唇："若让二当家瞧见您这三千烦恼丝......"

精武寻梦截住她的话头，腕间佛珠压住案上密信。他蘸着冷茶在紫檀桌面画出九曲河图："子时三刻，漕帮货船挂红灯笼处。"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的血珠在河图上晕成残阳。

当王大锤背上的机关匣与小荷的鸳鸯钺相扣成北斗阵型时，精武寻梦正将玄铁面具覆在脸上。他拾起灶膛里尚温的香灰抹去所有足迹，却故意留下半枚沾着鹤顶红的银针插在门楣。

戌时的更鼓混着打铁声传来，精武寻梦裹紧棉帽踏入风雪。帽檐狐毛遮掩下，他后颈处新刺的曼陀罗图腾正渗出靛蓝毒血，与落在肩头的六角霜花融成诡异的幽紫色。

精武寻梦正欲穿过幽深窄巷，巷尾青砖墙垣赫然逼近，身后蓦然响起蜜糖般甜腻的嗓音："巷中过客，且为本小姐驻步。"声波触到两侧冰墙竟折射出细碎回响，惊落檐角悬垂的冰锥，碎玉声在青石板上溅起寒星。

积雪压檐的冬夜忽止风雪，精武寻梦转身时，雪地泛起的幽微冷光正映照出来人轮廓。寒雾缭绕间，少女玲珑曲线在寒风中纤毫毕现，素纱襦裙随吐息轻轻震颤，虽辨不清眉目，那欺霜赛雪的颈项已透出倾城颜色。月光忽破云层，照见她腰间悬着的鎏银铃铛，未闻其声却已觉香风扑面。

少女嗓音里浸着融化的枫糖，玉指缠绕着绛色丝绦吃吃笑道："本小姐要你止步，怎的倒擅自回身？莫不是..."尾音勾着袅袅颤意，在冰棱垂挂的檐角下荡开涟漪。绛色丝绦忽如灵蛇游走，末端缀着的羊脂玉坠掠过男子喉结，在玄色衣襟上拖出蜿蜒霜痕。

精武寻梦喉结滚动，玄色劲装下的脊背沁出薄汗。那裹挟着龙涎香的呢喃似蛛丝缠绕耳廓，他猝然攥紧腰间冷铁，指节在皮革护腕上压出青白。掌心传来的刺痛勉强唤回神智，却见三尺外那抹红裳已染透半巷雪色，裙裾翻涌处似有血色曼陀罗次第绽放。

"公子不妨猜猜..."少女纤指绞着垂落胸前的青丝，云纹锦履碾碎满地琼英，"这月黑风高夜，拦你是为劫财..."缠金绣鞋忽地踩住男子皂靴，足尖施力时金丝牡丹纹在雪地上烙出灼目痕迹，"还是劫色？"话音未落袖中倏忽探出半截银链，链尾雕着并蒂莲的铜球正抵住他后腰命门穴。

精武寻梦强压下紊乱气息："恕不奉陪。"暗运内力震开足间桎梏，玄色披风在身后卷起雪浪。他踉跄倒退半步，从未想过自己苦修二十载的定力，竟在这挹盈注惹火妖姬面前溃如春冰。靴跟碾过青砖缝隙时，忽觉丹田处升起异样灼热，这才惊觉空气中浮动的甜香原是淬了离魂引。

"无趣！"少女广袖翻飞如血蝶振翅，鎏金护甲直指对方咽喉，指间不知何时已缠满蛛丝般的银线。冰蓝瞳仁在雪色映照下流转诡光，发间斜插的九鸾衔珠步摇突然迸射寒芒，十八颗东珠齐齐裂开，露出内里淬毒的蜂须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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