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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夜巷暗影


林筱在窗边站了整整两分钟。

眼睛死死盯着巷子口那截被路灯照得半明半暗的转角。风还在吹,纸灯笼晃动,光影交错,但再没有人影出现。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撞着,像要挣脱出来。是错觉吗?太累了,出现幻觉了?可那湿漉漉的衣角,那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身形……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冲出房间。

赵大雷和璟言锋的房间门都关着。她先敲了赵大雷的门,几乎是拍上去的:“大雷!开门!”

门很快开了。赵大雷已经换了睡觉的短裤背心,但眼神清醒,显然还没睡:“怎么了?”

“我看到了个人,”林筱压低声音,语速很快,“巷子口,穿湿衣服,跟咱们刚上岸时一样。”

赵大雷脸色一沉,立刻回屋抄起外套:“叫醒言锋,我去楼下告诉秦老。”

林筱去敲璟言锋的门。敲了三声没反应,她心一紧,正要加重力气,门开了。璟言锋站在门口,衣服整齐,脸色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苍白,但眼神锐利:“我听到了。我跟你一起下去。”

三人匆匆下楼。一楼前厅只开了一盏小壁灯,药柜的阴影拉得很长,空气里的中药味在夜晚似乎更浓了,带着某种沉甸甸的安神效果,却丝毫安抚不了此刻紧绷的神经。

后堂有光。三人循着光走去,是煎药的小隔间。秦聿之正背对着他们,在一个小炭炉前扇着扇子,炉上的砂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溢出苦中带甘的药香。

周砚也在,正蹲在墙角整理一堆晒干的草药,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秦老,”赵大雷开口,“巷子口可能有人。”

秦聿之手上的动作没停,扇子依旧不紧不慢地摇着:“看到了?”

“林筱看到了。”璟言锋说。

秦聿之这才转过身。炭火的红光映着他半边脸,另外半边隐在阴影里,让那张原本慈和的脸显得有些莫测。“穿湿衣服?”

“对。”林筱点头,“很快就消失了。”

秦聿之沉默了几秒,把扇子递给周砚:“看着火,三碗水煎成一碗。”然后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走,去看看。”

他没有拿任何东西,就这么穿着那身深蓝色长衫,趿拉着布鞋,朝大门走去。赵大雷想说什么,被秦聿之摆摆手止住了:“在我的地方,听我的。”

门闩拉开,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夜风灌进来,带着夏夜特有的、混杂着植物气息的微凉。巷子里比在楼上看起来更黑,路灯的光只能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再远处就是浓稠的黑暗。

秦聿之迈出门槛,站在灯笼的光晕里,目光扫过巷子两端。他的姿态很放松,甚至有些闲适,仿佛只是出门纳凉。

林筱跟在他身后,心跳还是很快。她盯着巷子口,那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动一张破塑料袋,贴着地面沙沙滑动。

“多久前看到的?”秦聿之问。

“大概……五分钟前。”林筱说。

秦聿之点点头,忽然抬高声音,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子说:“朋友,既然来了,躲躲藏藏没意思。我这儿有热茶,有干净衣服,还有治伤的药。进来坐坐?”

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带着老人特有的、温和却穿透力极强的质感。

没有回应。只有风声。

秦聿之等了几秒,笑了笑:“那就算了。不过提醒一句,这片老城区看着破,街坊邻居可都警醒得很。生面孔半夜乱窜,容易惹麻烦。”

他说完,转身就往回走:“关门吧,外头凉。”

赵大雷愣了一下:“秦老,不找了?”

“找什么?”秦聿之头也不回,“人家不想见你,你挖地三尺也没用。他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出现。”他走到门槛边,又补了一句,“放心,今晚他不会来了。我这儿,他进不来。”

这话说得笃定。林筱看向医馆的门楣——黑漆木门,旧牌匾,两盏纸灯笼。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秦聿之的语气,像是这门口有什么看不见的屏障。

三人退回门内。周砚已经煎好了药,正把深褐色的药汁滤进一个白瓷碗里。苦味弥漫开来,混着之前的中药味,形成一种复杂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喝了。”秦聿之把药碗推到璟言锋面前,“安神固本。你身上的东西虽然被锚定了,但它还在消耗你的精气神。夜里睡不好,消耗更快。”

璟言锋没犹豫,接过碗,吹了吹,分几口喝完了。药很苦,苦得他皱紧了眉头,但咽下去后,一股暖意从胃里扩散开来,确实让人放松了些许。

“秦老,”林筱忍不住问,“您刚才说‘他进不来’,是什么意思?这医馆……有什么特别的吗?”

秦聿之在柜台后的太师椅上坐下,拿起一把小紫砂壶,对着壶嘴抿了口茶:“没什么特别。就是住了四十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熟了。熟到它们认得我,我也认得它们。外人来了,味道不对。”

这话玄乎乎的,但秦聿之说得很自然,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那您觉得,刚才那个人,真的是从岛上出来的?”赵大雷问。

“衣服湿的,这个点儿在桐花巷晃悠,十有八九。”秦聿之说,“陆怀山没说错,确实还有人逃出来了。而且……”

他顿了顿,看向三人:“而且他们可能比你们更清楚自己在找什么。”

“什么意思?”

“你们是误打误撞上了岛,为了活命才卷入这些事。”秦聿之说,“但他们不一样。能在岛沉之前精准地逃出来,知道往哪个方向走,还能一路追到这里——这说明他们要么对岛很熟悉,要么……他们上岛本身就是有目的的。”

林筱忽然想起在岛上石室时,陈守拙最后的意念:“后来者……‘眼’已苏醒……此岛……将沉……速离……”

那意念是传给“后来者”的。但他们是偶然闯入的后来者,会不会原本就有“后来者”是计划要去岛上的?

“岛上除了陈守拙前辈,还有别人吗?”她问。

“以前有。”秦聿之说,“早年守岛的不止一个人,是个小组,轮流值守。后来泄漏加剧,危险性太大,上头——如果还有‘上头’的话——逐渐撤走了支援,最后只剩陈师兄一个人守着。但他守的只是核心区,岛上其他地方,有没有藏着的、偷偷进去的、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不好说。”

这话让人心底发寒。那座岛上,除了那些黑色怪物,除了陈守拙,难道还有别的人一直潜伏着?

“如果他们真有目的,”璟言锋开口,声音因为药效而有些低沉,“那他们来桐花巷,是冲着我们来的,还是冲着您来的?”

秦聿之笑了:“冲我来的可能性更大。杏林堂在圈子里——我是说,在知道这些事的小圈子里——有点名气。专门处理‘特殊伤势’。你们身上的侵蚀虽然被锚定了,但痕迹还在,懂行的人能看出来。他们可能是跟着这痕迹找过来的。”

他放下紫砂壶:“不过也不用太紧张。我刚才喊那一嗓子,是告诉他,我知道他来了,我也在这儿。这是规矩:先亮底牌,再谈条件。他如果真想干什么,今晚就不会动手了。接下来三天,他会观望,我们也要观望。”

“等三天后我们做了决定呢?”赵大雷问。

“那就看你们选哪条路了。”秦聿之说,“选陆怀山,他会派人接你们走,路上自有安排。选我,我们一起出发去西南,路上也得防着这些人。选第三条路自己走……”他看了三人一眼,“那你们就得自己应付了。”

气氛又沉重起来。选择不再只是理念和道路的分歧,还牵涉到实实在在的安危。

“先休息吧。”秦聿之站起身,“今晚不会有事了。周砚,带他们上楼。睡前用我给你的药粉泡个脚,能睡得踏实点。”

周砚应了一声,领着三人再次上楼。这次他给每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淡黄色的药粉,有股艾草混合其他草药的味道。

回到房间,林筱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却没有立刻去泡脚。她走到窗边,轻轻撩开窗帘一角,再次看向巷子。

还是空的。

但她总感觉,在某个阴影里,有一双眼睛正看着这里。

她拉上窗帘,在床边坐下。油布包放在小桌上,她打开,再次拿出陈守拙的日志,翻到最后一页。

“静待有缘人……吾辈力尽于此,前路诸君珍重。”

手指拂过那些字迹。忽然,她感觉到指尖下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像是有体温残留。她想起陆怀山说的——陈守拙把最后一点灯焰封在了墨里。

薪火相传。

传的到底是什么?

她合上日志,躺到床上。身体很累,脑子却异常清醒。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都是岛上的画面:暗银色的骸骨、蠕动的漆黑、陈守拙平静的脸、沉入深海的岛……

还有刚才巷子口那个湿漉漉的人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忽然听到一声轻响。

很轻,像是瓦片被碰到的声音。

来自屋顶。

林筱瞬间清醒,睁开眼睛,屏住呼吸。

夜很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她竖起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嗒。”

又是一声。这次更清晰,确实是屋顶瓦片的声音,而且……在移动。从靠近巷子的一侧,慢慢移向屋后。

林筱轻轻坐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感觉让她更清醒。她挪到窗边,再次撩开窗帘一角。

巷子里依旧空荡,路灯依旧昏黄。

但就在她准备收回目光时,忽然看到——对面那栋贴着“拆”字的老房子,二楼一扇破窗户里,似乎有反光一闪而过。

像是什么镜片,或者……望远镜?

她心脏一紧,正要仔细看,那反光消失了。窗户黑洞洞的,像一只瞎掉的眼睛。

这时,隔壁传来极轻微的“咔”一声——是门闩被拨动的声音。赵大雷的房间。

林筱轻轻打开自己的房门。走廊里黑着灯,只有楼梯口壁灯的一点微光。她看到赵大雷的身影正蹲在璟言锋门前,用手指极轻地叩门板。

三长两短。

门开了条缝,璟言锋的脸出现在门后。两人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赵大雷指了指屋顶方向。

他们也听到了。

林筱走过去,用口型说:“我也听到了。”

三人聚在走廊里,压低声音。

“屋顶有人。”赵大雷说,“不止一个。刚才有两个不同的落点声。”

“对面房子二楼可能也有人。”林筱说,“我看到反光。”

璟言锋眉头紧皱:“秦老不是说今晚不会有事吗?”

“也许不是来找事的,”赵大雷说,“就是来‘看看’。”

正说着,楼下传来秦聿之的声音,不高,但清晰地传到二楼:“几位小朋友,别瞎琢磨了,睡觉。屋顶上是野猫,对面是老王头儿子回来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一惊一乍的,还睡不睡了?”

这话明显是说给他们听的。但“野猫”和“收拾东西”的说法,透着刻意的轻描淡写。

三人对视一眼。赵大雷点点头:“先回房。真要有事,秦老比我们警觉。”

各自回房。林筱躺回床上,这次再也睡不着了。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耳朵捕捉着外面的每一点声响。

野猫?老王头儿子?

她不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深夜的寂静像一层厚重的毯子,压得人喘不过气。就在林筱以为今晚就这样了的时候,忽然——

“砰!”

一声闷响,从医馆后院传来!

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林筱猛地坐起来。几乎同时,她听到隔壁房门打开,赵大雷和璟言锋冲出去的脚步声。

她也冲出门。三人在走廊碰头,赵大雷已经握住了那把卷刃的匕首——他居然一直带在身上。

“楼下!”赵大雷说。

三人冲下楼。前厅黑着灯,但后堂有光。他们跑过去,只见通往后院的小门开着,秦聿之正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盏老式的马灯。

昏黄的灯光照出后院一小片景象:这是一个不大的天井,青砖铺地,墙角种着几丛竹子,在夜风里沙沙作响。而天井中央——

躺着一个人。

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穿着深色的、湿漉漉的衣服,跟林筱之前在巷子口看到的一样。

秦聿之提着马灯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颈侧。

“还活着。”他说,“周砚,拿担架。”

周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众人身后,手里真的拿着一副折叠担架。他和秦聿之合力将那人翻过来,抬上担架。

灯光照在那人脸上时,林筱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个年轻男人,看起来不到三十岁,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眼睛紧闭。但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右半边脸——从额头到下颌,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纹路,那纹路还在极其缓慢地蠕动,像是活物。

和璟言锋肩上的侵蚀,同源。

“先抬进去。”秦聿之的声音很稳,“小心,别碰他脸上的东西。”

担架被抬进医馆,放在一张铺了白布的长桌上。秦聿之快速检查了这人的身体状况:“脱水,失温,轻度外伤。但主要问题是这个——”他指了指那些黑色纹路,“侵蚀已经蔓延到面部神经了,再晚半天,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他看向周砚:“准备清创药,还有银针。你们三个,”他转向林筱他们,“帮忙按住他,可能会挣扎。”

赵大雷和璟言锋上前按住那人的肩膀和腿。林筱站在一旁,看着秦聿之熟练地调配药膏——一种深绿色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糊状物。

秦聿之将药膏均匀涂抹在那人脸上的黑色纹路上。刚涂上去,那些纹路就像被烫到一样剧烈抽搐起来!原本昏迷的人猛地睁开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身体开始疯狂扭动!

“按住!”秦聿之低喝。

赵大雷和璟言锋死死压住他。秦聿之取出一把特制的银针——比之前用的更粗,针尖闪着暗蓝色的光泽——快速刺入纹路周围的几个穴位。

每刺一针,那人的挣扎就减弱一分。刺到第七针时,他终于不再动弹,只是胸口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瞪着天花板,瞳孔里倒映着马灯摇晃的光。

黑色纹路在药膏的作用下开始收缩、变淡,但收缩的速度很慢,而且像是在抵抗,时不时又往外蔓延一点。

秦聿之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继续下针,手法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林筱看着那些银针逐渐在那人脸上布成一个奇特的阵型,而黑色纹路被这个阵型困在中间,左冲右突,却无法突破。

整整半小时后,黑色纹路终于被压制到只有最初的三分之一大小,集中在右眼周围,不再蠕动。

秦聿之长出一口气,后退一步,用袖子擦了擦汗:“暂时稳住了。但和璟言锋一样,只是压制,根还在。”

他看向桌上依旧昏迷的人,眉头紧皱:“而且他这侵蚀的程度,比你们在岛上沾到的要深得多……不像是短期接触能造成的。”

“您是说,他可能在岛上待了很久?”赵大雷问。

“或者,”秦聿之缓缓说,“他接触的‘污染源’,比岛上的更浓、更直接。”

这时,周砚从后院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师父,这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秦聿之接过布包,打开。里面是几件零碎东西:一个防水打火机,半包泡烂的压缩饼干,一把多功能刀,还有——

一个金属牌子。

牌子不大,比硬币稍大一圈,暗银色,边缘有磨损。正面刻着一个复杂的徽记,像是某种组织的标志;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第七勘探队,编号037。”

秦聿之看到这个牌子时,脸色明显变了。

“师父?”周砚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秦聿之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牌子,对着灯光仔细看,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刻痕。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很低:

“第七勘探队……三十年前,就全部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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