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暗金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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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水舱破开海面的那一刻,阳光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三人脸上。
林筱下意识闭眼,泪水瞬间被刺激出来。不是悲伤,是纯粹的生理反应——在黑暗的深海和昏暗的岛内待了太久,这正午的阳光太过粗暴、太过真实。她眯着眼,透过模糊的泪光看见舷窗外晃动的水面,波光粼粼,碎金般刺眼。
“我们……出来了。”赵大雷的声音嘶哑,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他正坐在操作位上,双手还死死握着控制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仪表盘上的红灯已经转绿,显示潜水舱完成上浮程序,正平稳地漂浮在海面上。
舱内很安静,只有机器低沉的嗡鸣,和他们三人粗重的呼吸声。
林筱低下头,看向怀里的油布包。暗金色的光已经消失了,仿佛刚才那一瞥只是幻觉。但她掌心那枚嵌着“守”字的黑色石子还在,温热的,硌得她生疼。
不是幻觉。
她小心地解开油布包的系绳。笔记本、玻璃瓶、干枯的叶子都在,和放进去时一样。但当她拿起最上面那本厚厚的日志时,手指触碰到封皮的瞬间,感觉到一丝极微弱的……暖意。
不是阳光晒的暖,是从内里透出来的、若有若无的温热。
林筱翻开日志。
纸张已经泛黄,边缘卷曲,但字迹清晰有力,是陈守拙三十七年里一笔一画写下的。记录从第一页开始,日期是三十七年前的某一天,字迹还带着年轻人的锋锐:
“今日接师父班,守灯。师父说,灯在人在,灯灭人亡。我说,人在灯在,人亡灯也还得在。”
她快速翻了几页,都是日常记录——今天灯焰稳定,今天岛南侧有轻微泄漏,今天补了石室西墙的裂缝,今天钓到一条鱼,今天想家。
琐碎,真实,沉重。
翻到中间部分,记录开始变得密集,字迹也渐渐褪去年轻人的锐气,变得沉稳:
“泄漏频率加快,已至每月一次。灯油耗损增加三成,库存仅够两年。”
“尝试加固东侧封印,失败。地下那东西……更活跃了。”
“梦见师父。他说,守不住的时候,记得把麻烦带走。醒来泪流满面。”
林筱的手指停在某一页。这一页的纸张颜色比周围深些,像是被水渍浸过,又小心晾干了。上面的字迹有些凌乱:
“阿秀病故的消息今日传到。托补给船带来的信,迟了三个月。信上说,走时安详,未受苦。也好,总比守在这里强。此生负她,来世再还罢。”
只有短短几行。没有日期。
林筱感觉喉咙发紧,她迅速翻过这一页。
日志的后三分之一,记录越来越简洁,但每一笔都透着沉重:
“决定触发沉岛机关。再无他法。”
“今日最后一批补给。托船长带信给外面,若见岛沉,不必救援,速报相关部门。”
“清理石室,该烧的烧,该留的留。师父的序尘分装完毕。”
“静待有缘人。若等不到,便罢了。”
最后一页,是昨天——或者说,是他们登岛那天的日期。字迹异常平静,甚至称得上工整:
“晨起,灯焰骤弱。岛震动加剧。时辰将至。”
“若有后来者见此日志,切记:薪火不灭,守望不息。吾辈力尽于此,前路诸君珍重。”
“陈守拙,绝笔。”
林筱合上日志,闭上眼睛。
舱内只有呼吸声。赵大雷已经离开操作位,正透过舷窗观察外面的海面。璟言锋靠在对面的舱壁上,半阖着眼,右手按在左肩上——那里的侵蚀虽然被压制,但仍在,像一颗埋进肉里的定时炸弹。
“我们得离开潜水舱。”赵大雷说,“这东西不是为长期漂浮设计的,得找船,或者游到岸边。”
林筱深吸一口气,把日志小心地包回油布包里。那丝温热还在,很微弱,但真实存在。她想起陈守拙最后说的那句话:“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归宿。”
也想起更早之前,那位化为尘埃的前辈最后的意念:“后来者……薪火相传。”
她站起身,走到舷窗前。外面是广阔无垠的海面,阳光炽烈,海水深蓝。没有岛的影子——至少目力所及范围内没有。那座困了他们几天、吞噬了无数生命、最后被一位老人带入深海的孤岛,已经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他们三个,和这个小小的潜水舱,漂浮在这片空旷的海上。
“舱内有应急信号弹。”赵大雷已经在翻找储物柜,“还有压缩饼干和淡水,够撑两天。”
“先发信号。”璟言锋睁开眼睛,声音虚弱但清晰,“我的伤……撑不了太久。”
他说的是实话。虽然陈守拙给的药草暂时缓解了侵蚀的疼痛,但他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眼底有浓重的青黑。那团漆黑像活物一样在他肩头缓慢蠕动,每一次蠕动都消耗着他的生命力。
赵大雷找到信号枪,填装好弹药,打开舱门顶部的密封口。
“砰!”
红色信号弹冲上天空,在蔚蓝天幕上拖出一道醒目的烟迹,然后炸开成明亮的橘红色光团,缓缓坠落。
接下来是等待。
海风从打开的舱口灌进来,带着咸腥的气息,吹散了舱内沉闷的空气。阳光斜照进来,在金属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时间过得很慢,每一秒都被拉长。
林筱坐在角落里,怀里抱着油布包。她摸出那枚黑色石子,放在掌心仔细看。石子被打磨得很光滑,黑色中夹杂着极细的银色纹路,那个“守”字嵌得精巧,银丝已经和石头本身融为一体,像是天生就长在那里。
“他守了一辈子。”林筱轻声说,“最后连名字都没留下多少人知道。”
“有人知道。”璟言锋说,“我们知道。”
赵大雷从舷窗边转过头:“有船。”
林筱立刻起身凑过去。在海平面的边缘,确实有一个小黑点,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移动。随着距离拉近,能看出是一艘中等大小的渔船,白色船体在阳光下很显眼。
“运气不错。”赵大雷松了口气。
但璟言锋皱起了眉:“不太对。”
“什么不对?”
“那船……开得太直了。”璟言锋盯着那个黑点,“就像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直奔过来。”
这话让舱内的气氛骤然紧绷。
赵大雷眯起眼睛,手已经摸向腰后——虽然匕首已经废了,但至少是个心理安慰。林筱下意识把油布包抱得更紧。
渔船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船身的细节。是一艘典型的近海渔船,蓝色船舷,白色上层建筑,桅杆上挂着褪色的旗子。船速很快,船头劈开海面,拖出长长的白色尾迹。
在距离潜水舱大约两百米时,渔船开始减速。甲板上出现了几个人影,正朝他们这边张望。
“举旗了。”赵大雷说,“是求救信号响应旗。”
确实是标准的海上救援信号。但璟言锋的眉头没有舒展:“还是不对。这海域平时很少有渔船,而且他们的反应太快了——从我们发信号到现在,不到二十分钟。除非他们原本就在附近等着。”
“等着什么?”林筱问。
“等着岛沉。”璟言锋的声音很低,“等着……可能从岛上出来的人。”
渔船已经靠近到五十米内。甲板上的人朝他们挥手,有人扔下了救生圈和绳索。一个穿着橙色救生衣的中年男人拿着扩音器喊话,声音在海风中有些失真:
“我们是海上救援队的!你们还好吗?能自己上船吗?”
赵大雷看向璟言锋和林筱。林筱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他们必须离开潜水舱。这里的食物和淡水撑不了多久,璟言锋也需要真正的医疗。
“上船。”赵大雷做了决定,“但小心。”
他们收拾了能带走的东西——油布包、剩余的压缩饼干、水壶,还有陈守拙给的那几瓶序尘和锚草。赵大雷率先爬出舱口,抓住抛过来的绳索,灵活地攀上渔船的甲板。然后他放下绳梯,帮助林筱和璟言锋上来。
踏上甲板的瞬间,林筱才感觉到真正的虚脱。阳光刺眼,海风猛烈,脚下的木板随着海浪摇晃,这一切都太过真实,真实得让人晕眩。
甲板上有五个人。除了刚才喊话的中年男人,还有两个年轻船员,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个,以及一个站在船舱门口、穿着灰色夹克、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男人。那男人没穿救生衣,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谢谢……”林筱开口,声音沙哑。
中年男人摆摆手:“没事就好。我们是例行巡逻,刚好看到信号弹。”他打量了一下三人狼狈的样子,特别是璟言锋肩头那明显不对劲的伤势,“这位兄弟伤得不轻啊,船上有简单的医疗包,先处理一下?”
“不用。”璟言锋说,“我们自己有药。”
他的拒绝很直接,让中年男人愣了一下。
这时,那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的步伐很稳,即使船在摇晃,他的身体也几乎没有起伏。他走到三人面前,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林筱怀里的油布包上。
“从岛上下来的?”他问,声音平淡。
林筱心头一跳:“什么岛?”
男人笑了笑,笑容很浅,没到眼睛:“这片海域只有一座岛。三天前开始震动,今天凌晨……沉了。卫星图像显示,沉没前有短暂的异常能量读数。”他的目光扫过璟言锋的肩膀,“你们身上,带着岛上的东西。”
不是疑问,是陈述。
赵大雷往前站了半步,挡在林筱和璟言锋前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守灯人。”男人说,语气依旧平淡,“或者说,曾经是。”
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进林筱脑海。她下意识攥紧了怀里的油布包。
男人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但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陈守拙还好吗?”
“他……”林筱的声音哽了一下,“他留在岛上了。”
男人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是他的风格。”
他转身走向船舱:“进来吧,外面风大。放心,如果我想对你们不利,你们上船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这话说得很直白,也很自信。赵大雷看向璟言锋,璟言锋微微点头。三人跟着男人走进船舱。
船舱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大,被改造成了一个简易的工作间。墙上挂着海图,桌上摆着各种仪器,有些林筱认识——气象仪、声呐显示器,有些她不认识,造型古怪,像是自制设备。舱内有一股淡淡的机油味和旧纸张的味道,和陈守拙的石室有些相似,但更杂乱。
男人在桌后的椅子上坐下,示意他们也坐。中年男人和另外几个人没有跟进来,舱内只有他们四个。
“我叫陆怀山。”男人说,“三十年前,我是陈守拙的师弟。”
林筱睁大眼睛。
“很意外?”陆怀山笑了笑,这次笑意深了些,但依旧有些冷,“守灯人一脉,最鼎盛时有十几支,分散在各个‘节点’。我和陈师兄同出一师,但他选了守岛,我选了……另一条路。”
“什么路?”璟言锋问。
“追查根源的路。”陆怀山说,“守灯是治标,堵漏是救急。但如果不找到污染源到底是什么、从哪里来,堵住一个漏点,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总有一天,会堵不过来。”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泛黄的文件,推到桌上。文件上是一些模糊的卫星照片和地形图,用红笔圈出了几个点。
“过去五十年,全球范围内确认的‘擦除现象’有七起,其中三起被成功封锁,两起失控后被整体沉埋,一起至今仍在活跃,还有一起……”他顿了顿,“就是你们经历的这个,现在也沉了。”
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的某个位置:“陈师兄守的岛,是已知的第四个节点。而根据我的追踪,所有这些节点,都指向同一个源头——一个目前还未完全显形,但确实存在的东西。”
“什么东西?”林筱问。
“我不知道。”陆怀山坦然说,“只知道它古老,庞大,而且……正在醒来。节点泄漏加剧,就是它醒来的征兆。”
舱内一片寂静。只有船体随着海浪摇晃的吱呀声。
“你们带出来的东西,”陆怀山看向油布包,“是陈师兄的日志?”
林筱犹豫了一下,点头。
“能给我看看吗?”陆怀山说,“不白看。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们如何暂时稳定你朋友肩上的侵蚀——不是压制,是真正的稳定,让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直到找到彻底清除的方法。”
璟言锋看向林筱。林筱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打开了油布包,取出那本日志,递给陆怀山。
陆怀山接过的动作很轻,像是接过什么易碎的珍宝。他翻开封面,看到第一页的字迹时,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他很快控制住,一页页翻看,速度很快,但眼神专注。
他翻到中间那页被水渍浸过的记录时,停顿了很久。
然后他继续往后翻,直到最后一页。
“静待有缘人……”他轻声念出那句绝笔,然后合上日志,闭上眼睛。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把日志递还给林筱:“谢谢。我看完了。”
“你看完了?”赵大雷疑惑,“这么快?”
“重要的不是字。”陆怀山说,“是字里行间的东西。陈师兄的状态、岛的变化、泄漏的规律……这些信息已经在我脑子里了。”
他站起身,走到一个锁着的柜子前,用钥匙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小铁盒。铁盒打开,里面是几支密封的玻璃管,管子里装着淡金色的液体。
“这是‘锚定剂’。”他取出一支,递给璟言锋,“口服。喝下去之后,你肩上的侵蚀会被暂时‘锚定’在原地,不再扩散,也不会再消耗你的生命力。但代价是,它会和你共生更长时间,彻底清除的难度会加大。”
“能管多久?”璟言锋接过玻璃管。
“看你的体质。短则三个月,长则一年。”陆怀山说,“一年内,你必须找到彻底清除的方法,否则锚定剂失效,侵蚀会以更猛烈的速度反扑。”
璟言锋看着手中那管淡金色的液体,没有犹豫,拧开密封盖,一饮而尽。
液体没什么味道,像清水。但喝下去几秒钟后,他感觉右肩传来一阵奇异的温热,紧接着是轻微的麻痹感。他扯开衣领低头看——那团蠕动的漆黑,竟然真的停止了蠕动,像一幅凝固的纹身,印在他的皮肤上。
疼痛消失了。
不是缓解,是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轻微的麻木感,像是那块皮肤不属于自己。
“感觉如何?”陆怀山问。
“不疼了。”璟言锋说,“但也感觉不到那块皮肤了。”
“正常。锚定的代价之一。”陆怀山收回目光,看向林筱,“现在,该履行我承诺的另一部分了——告诉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走回桌边,在海图上画了一条线:“船会送你们到最近的海岸,大概六小时后抵达。上岸后,去这个地方——”
他写下一个地址,撕下纸条递给林筱。
“那里有我一个老朋友,开中医馆的,表面上是治疑难杂症,实际上是处理一些……‘特殊伤势’的地方。他会帮你朋友做进一步检查,确保锚定剂稳定生效。”
林筱接过纸条。地址是一个她没听过的城市,街道名很陌生。
“然后呢?”她问。
“然后,你们有两个选择。”陆怀山说,“第一,就此打住,带着陈师兄的日志回去,交给相关部门——如果你们信得过他们的话。然后忘记这一切,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祈祷污染不会扩散到你们家门口。”
“第二呢?”
“第二,”陆怀山看着他们,“加入我,一起追查源头。这条路很危险,可能会死,可能会变成你朋友这样,也可能最后什么都找不到。但如果我们找到源头,或许能真正解决问题,而不只是堵漏。”
他说得很平静,但林筱能听出话语里的重量。
舱内再次陷入沉默。船体摇晃,仪器发出轻微的电流声。透过舷窗,能看见外面湛蓝的天空和海面,一切看起来那么正常,那么平静。
但林筱知道,这平静之下,是陈守拙用生命沉入深海的秘密,是那位化为尘埃的前辈孤独的守望,是陆怀山追踪了三十年的阴影,是璟言锋肩上那团虽然被锚定但依然存在的漆黑。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油布包。日志封皮上,似乎又闪过了一丝极微弱的、暗金色的光。
这次赵大雷和璟言锋也看见了。
“那光是……”赵大雷皱眉。
陆怀山也看见了。他盯着油布包看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陈师兄最后,是不是给了你们一盏灯?”
林筱一愣:“没有。只有日志,和一些药……”
“不。”陆怀山摇头,“他给了。他把自己守了一辈子的灯,最后那点余烬,封在了日志里。薪火相传——传的不是知识,是火种。”
他伸出手:“能把日志再给我看看吗?最后一页。”
林筱把日志递过去。陆怀山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对着阳光,仔细看那页纸的质地。然后他伸出手指,在“绝笔”两个字上轻轻摩挲。
“果然。”他低声说,“他把最后一点灯焰,封进墨里了。所以这日志才会发热,才会发光。”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陈师兄这是……把最后的希望,押在你们身上了。”
林筱感觉怀里的油布包突然变得沉重。那不是物理上的重量,是某种更沉重的东西——责任,或者宿命。
“我们……”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们需要时间考虑。”
“当然。”陆怀山把日志还给她,“上岸后,去那个中医馆。在那里,你们有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给我答案。”
他站起身,走向舱门:“现在,去休息吧。房间准备好了,有干净的衣服和食物。”
走到门口时,他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三人。
“顺便说一句,”他说,“你们不是唯一从岛上逃出来的人。”
林筱猛地抬头:“什么?”
“岛沉之前,监测显示有另一股能量反应从岛西侧脱离,方向不同。”陆怀山说,“如果那不是误判,那么除了你们,还有别人也出来了。可能是岛上原本就有的‘东西’,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
他拉开门,海风灌进来。
“好好休息。三天后见。”
门关上了。
舱内只剩下三人,和桌上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还有怀里那本封存着最后灯焰的日志。
海面依旧平静。
但林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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