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唯一的行李:一箱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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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应期”以一种精确到分钟、令人窒息的节奏,缓慢地推进了三天。罗梓像一颗被投入预定轨道的卫星,围绕着翠湖苑C栋1802室这个狭窄的轴心,进行着日复一日、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公转”。起床、洗漱、整理、接收指令、阅读文档、答题、取餐、用餐、有限的“自由活动”、汇报、就寝。每一天的日程都被李维提前规划好,通过那部冰冷的工作手机下达,不容更改,不容质疑。
他逐渐熟悉了这套流程,动作从最初的僵硬笨拙,变得略显熟练,但那熟练中透出的,是一种更深的麻木。他开始能够勉强答出李维那些基于礼仪规范文档提出的刁钻问题,开始能控制自己在三十分钟内吃完那顿精致却食不知味的饭,开始能在规定的“自由活动”时间里,对着书架上的精装书发呆,而不至于被巨大的空虚和恐慌彻底击垮。
但有些东西,是无法“适应”的。比如左手腕上那24小时不离身、如同电子镣铐般的手环,每一次轻微的震动(无论是心率监测、久坐提醒,还是李维不定时的“状态抽查”),都会让他神经骤然紧绷。比如这间豪华公寓里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整洁和秩序,空气中恒定的香氛味道,以及窗外那片看似触手可及、实则被无形结界隔绝的繁华世界。再比如,深夜里,独自躺在那张过分柔软的大床上,听着自己空洞的心跳和远处城市模糊的呜咽时,那种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深入骨髓的孤独和对母亲锥心刺骨的思念。
第三天的下午,例行“自由活动”时间。罗梓依旧坐在那张靠窗的单人沙发上,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秋日午后的阳光还算温暖,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明晃晃的光斑,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寒意。他已经把那本散文集勉强翻完,但内容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印象。书架上的其他书,那些厚重的经济学巨著、烫金的成功学鸡汤、晦涩的哲学艺术典籍,对他而言,更像是这个冰冷囚笼里另一重无形的墙壁,昭示着与他格格不入的另一个世界。
就在这时,门禁通话器突兀地响了起来,不是手机,是安装在玄关墙壁上的那个可视对讲面板。
罗梓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三天来,除了送餐的物业人员(他们从不按门铃,只是将食盒放在门口),这扇门,这个通话器,从未被任何外界声音惊扰过。是谁?李维?还是……更坏的可能?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走到玄关。对讲面板的屏幕上,显示着楼下的实时画面。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戴着帽子的***在单元门外,旁边放着一个尺寸不小的、看起来颇为沉重的硬纸板箱。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正抬头看着摄像头。
不是李维。也不是物业的人(物业制服是灰色的)。罗梓的心跳更快了。
“您好,物流配送。有罗梓先生的包裹,需要您签收一下。” 对讲器里传来男人客气但程式化的声音。
包裹?给他的?罗梓愣住了。在这个地方,谁会给他寄包裹?母亲?不可能,母亲不知道他在这里,也不知道这个地址。工友?更不可能。李维?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巨大的疑惑和一丝本能的警惕,让他犹豫着没有立刻开门。他想起了协议中的保密条款,想起了李维关于“不与任何外人接触”的警告。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迟疑,对讲器里的男人补充道:“是李先生安排我们送过来的。说是您之前住所的一些个人物品,需要转交。”
李先生?李维?
罗梓的心微微一动。是了,李维说过,柳树巷出租屋的退租事宜他会处理,他的个人物品……他离开时,只带了一个轻飘飘的无纺布袋,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那个装着父母旧物的铁皮盒子。出租屋里,他还有什么?几件更破旧的衣服,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还有……书。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屏幕上那个硬纸板箱上。箱子看起来不小,但不算巨大,侧面印着某个不知名搬家公司的logo。是书吗?他那些从大学时代遗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书?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攫住了罗梓。是李维让人把他的书从出租屋里整理出来,送过来了?为什么?是出于某种扭曲的“周到”?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更精细的控制——连他过去精神世界的最后一点残骸,也要纳入监控范围?
“请稍等。” 罗梓对着对讲器说了一句,声音有些干涩。他走回客厅,拿起那部工作手机,飞快地找到李维的号码,拨了过去。他需要确认。
电话几乎是秒接。“什么事?” 李维的声音传来,背景很安静。
“楼下……有物流送来一个箱子,说是你安排送来的,我的……个人物品?” 罗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是的。” 李维的回答简短直接,“是我让人去你之前的住处整理的。主要是书籍和一些你认为有价值的文字资料。已经做过检查和筛选,没有问题。你签收一下,自己搬上去。箱子不重。”
检查。筛选。
这两个词,像冰水一样浇在罗梓心头刚刚腾起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上。果然。连他过去的书籍,也要经过审查。那些陪伴他度过最灰暗岁月、承载着他破碎梦想和隐秘思考的书页,如今也要被另一双眼睛,带着评估和监视的目的,审视一遍。
“……知道了。” 罗梓低声应道,挂断了电话。
他走回玄关,按下了开锁键。单元门“咔哒”一声轻响。屏幕里,那个物流工人弯腰抱起了纸箱,走了进来。
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罗梓打开门,那个工人将纸箱放在了门口内的地垫上,递过来一个电子签收板。罗梓签了名,工人礼貌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全程没有多看他一眼,也没有试图窥探门内的情形。
房门重新关上,落锁。罗梓站在玄关,低头看着脚边那个硬纸板箱。箱子用宽胶带封得严严实实,上面用黑色马克笔简单地写着“罗梓”和房间号。它静静地躺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与这个奢华、冰冷、一尘不染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是一个从过去世界误入此地的、笨拙而寒酸的时空胶囊。
罗梓蹲下身,手指抚过粗糙的纸箱表面。他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属于旧纸张、灰尘和出租屋特有潮气的混合味道,这味道瞬间将他拉回了柳树巷37号403室那个堆满杂物的角落。他的书,就放在那里,装在几个捡来的水果纸箱里,上面落满了灰尘,他偶尔才会翻动。
他找来剪刀,小心地划开胶带。纸箱盖子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他的书。比他记忆中要多一些,看来整理的人很仔细,连塞在床底和柜子夹缝里的册子都找了出来。
最上面,是几本大学教材。《西方哲学史》、《纯粹理性批判》(导读本)、《存在与时间》(中译本,他只读了个开头)、《中国哲学简史》。书的边角已经磨损,书页泛黄,里面还有他当年用廉价的圆珠笔做的、稚嫩而认真的笔记和划线。他拿起那本《西方哲学史》,沉甸甸的,翻开扉页,上面有他当年工工整整写下的名字和入学日期,字迹青涩,却透着一股对未来的懵懂期许。那个时候,他以为哲学能帮他理解这个混乱的世界,能给痛苦找到意义。后来,生活用最粗暴的方式告诉他,在生存面前,意义是一种奢侈品。
下面,是一些杂书。从旧书摊淘来的《百年孤独》(盗版,印刷模糊),一套廉价的《鲁迅全集》简装本,几本过期的《读者》和《青年文摘》,还有两本纸张已经脆裂的、父亲留下的武侠小说。这些书陪他度过了无数个困顿、孤独、却至少灵魂还能短暂逃离现实的夜晚。
再下面,是一些零散的打印资料、笔记本。有他大一时参加辩论社准备的材料,有他写的、从未给人看过的几篇幼稚的哲学随笔,还有一些从网络上打印下来的、关于尿毒症治疗和护理的文章,上面用红笔圈画了许多重点……
所有的书和资料,都被仔细地擦拭过灰尘,码放整齐。没有损坏,没有缺失。甚至,连那些他随手夹在书页里当作书签的糖纸、树叶、或者写过字的废纸条,都被原样夹回了原来的位置。
李维说的“检查和筛选”,似乎只限于确认没有违禁品或危险物品,并没有随意处置他的私人物品。这种表面上的“尊重”,反而让罗梓感到一种更加怪异和不适的感觉。仿佛对方在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研究标本般的耐心,对待他过去生活的遗骸。
他将箱子里的书,一本一本,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堆放在客厅光滑的地板上。很快,就堆起了不算高、但在他眼中却颇有分量的一小摞。这是他过去二十三年人生中,除了母亲之外,最珍贵、也最私密的“财产”。是他贫穷物质世界之外,唯一的精神避难所,是那个叫“罗梓”的年轻人,曾经存在过、思考过、痛苦过、也微弱地梦想过的证据。
而现在,这些证据,连同他自己,一起被搬进了这个云端囚笼。
他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沙发,随手拿起那本《存在与时间》的中译本。海德格尔。他曾试图理解“存在”与“时间”,思考“此在”的沉沦与畏。如今,他自己的“此在”,被一份契约彻底定义,被一个手环时刻监控,被无形的规则牢牢束缚。时间,在这个囚笼里,变成了李维制定的日程表上一个个冰冷的格子。而“存在”的意义,似乎只剩下“为了母亲的医药费”这一条苍白而悲壮的逻辑。
荒诞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
他翻开书页,那些曾经让他绞尽脑汁的艰深语句,此刻看来,却有了另一种刺骨的现实隐喻。他试图阅读,但目光却无法聚焦。书上的文字,和手腕上设备偶尔传来的细微震动,和这间豪华公寓里无处不在的监控感(即使看不到摄像头,他也确信存在),形成了最尖锐的冲突。
他将书合上,抱在怀里。纸张和油墨的陈旧气味,混合着出租屋的淡淡霉味,萦绕在鼻尖。这味道,让他想起深夜在台灯(那盏总是接触不良的旧台灯)下啃读的时光,想起母亲轻轻的咳嗽声从隔壁传来,想起窗外夜雨敲打玻璃的声响,想起那种虽然贫穷、虽然绝望,但至少灵魂还有一寸可以自由喘息、可以暂时逃向远方天地的角落。
而现在,他坐在十八楼的高处,身下是柔软的地毯,周围是奢华的装潢,衣食无忧。但他的灵魂,却被困在了一个比柳树巷出租屋更加坚固、更加无形的牢笼里。连他带来的这些书,这个他过去精神的唯一寄托,此刻也仿佛被这个环境异化了,变成了囚笼里一件略显古怪的装饰品,或者,是提醒他失去了什么的、沉默的墓碑。
唯一的行李,是一箱书。
这是他离开那个“罗梓”时,带走的全部。
也是他踏入这个“空壳”时,仅存的、与过去那个有血有肉、会痛苦也会思考的自己的,最后一点脆弱的联系。
他看着地板上那堆书,看着怀里这本厚重的《存在与时间》。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明亮的落地窗,望向窗外那片被玻璃过滤后的、没有温度的广阔天空。
有书,却无法安心阅读。
在云端,却感到更深的窒息。
这就是他用自由和尊严,换来的“新生活”吗?
他不知道答案。
他只是缓缓地,将怀里的书,放回了那堆书的最上面。然后,他伸出手,开始一本一本地,将这些来自过去的、沉默的伙伴,重新整理,按照他记忆中在出租屋里的顺序,在客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靠着墙壁,整齐地码放好。
仿佛这样做,就能在这个冰冷的囚笼里,为自己划出一小块,属于“过去罗梓”的、虚拟的领地。
哪怕,这片领地,也时刻处于监视之下。
哪怕,阅读这些书,也成了需要被“允许”和“规范”的行为。
但至少,它们还在。
这是他唯一的行李,也是他仅存的、对抗彻底异化的,最后一道,微弱而无用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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