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维生素X】

凌晨四点二十分，林晚把直播间的标题改成“今晚喝毒药，榜一送骨灰盒”，平台审核居然秒过。

她盯着屏幕左上角不断跳动的在线人数——三百万、三百五十万、四百万——像有人往深井里撒钱，观众扑通扑通往下掉，却没人喊疼。

镜头前摆着一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色药瓶，标签被撕得只剩一个字母：X。

瓶身侧面有一道极细的划痕，是她用指甲反复抠出来的摩斯码——

·--　-··　-··　-·

翻译成英文：ADDN。

没人知道，那是“Ω-重生”内部实验编号“A-Dark-Death-No.7”的缩写。

她拧开瓶盖，里头是七粒透明胶囊，胶囊里悬浮着芝麻大小的黑点，像被冻住的瞳孔。

弹幕刷得比心跳还快：

【真的假的？播主别蹭热度了。】

【已录屏，出事警方找我。】

【榜一给你送火箭，赶紧吞！】

火箭特效拔地而起，金焰掠过屏幕，照亮她毫无血色的脸。

送礼人的ID赫然是“Z-15-Reloaded”。

她笑了一下，用指尖捻起一粒胶囊，举到镜头前，像给世界递上一只崭新的瞳孔。

“维生素X，官方叫‘记忆靶向清除剂’，民间叫——”

她故意停顿，弹幕立刻出现整齐划一的接龙：

【忘情水！】

【孟婆糖！】

【前任杀虫剂！】

她轻轻摇头，声音低得只能让麦克风捕捉到气音：“不对，它真正的名字是——”

“回归零。”

说完，她把胶囊放进口中，用牙齿咬开。

脆响被麦克风无限放大，像冰层炸裂。

里头的黑点趁机溢出，一触及唾液便长出透明触须，顺着舌根往咽喉爬。

镜头给了她特写：瞳孔在0.5秒内骤然扩大，黑色吞没了湖蓝，像日全食。

弹幕空白了整整三秒，随后爆发出彩虹色的尖叫。

【我看见了！触手！】

【播主眼睛变成加载条了！】

【平台不管吗？超管死了吗？】

超管确实死了——准确说，所有在线审核员的屏幕在同一瞬间跳出蓝色致命错误：

“Memory  overflow  at  0x0000000X.”

林晚的视角里，世界被拆成两帧：

A面是直播间，弹幕仍在狂欢；

B面是一片纯白房间，墙上挂着巨大的圆形钟表，秒针走动却发出液体滴落声。

她低头，自己穿的是蓝白条纹病号服，胸口绣着“Ω-07”。

“又是记忆错位。”她掐虎口，用疼痛确认自己仍在A面。

再抬头，直播间人数已突破一千万，成为平台历史同时在线第一。

系统弹窗恭喜她获得“宇宙榜一”，奖励道具：

【时间暂停卡】×1

她点下使用。

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凝固在04:44:44。

弹幕静止，火箭悬停，连她睫毛上的灰尘都停在半空。

林晚起身，绕过凝固的镜头，走到出租屋角落，掀开那块永远翘起的复合地板。

地板下是一整面牛奶箱，箱体用黑色记号笔写着密密麻麻的“X”。

她抽出最中间一箱，剪开封胶，里头并非牛奶，而是一台被泡沫包裹的便携式冷冻舱。

舱体只有笔记本电脑大小，盖子透明，里面躺着——

另一粒胶囊。

更黑，更圆，像浓缩了整个凌晨的瞳孔。

她把胶囊放在掌心，与舌尖残存的触须对视。

触须瑟缩了一下，似乎认出那是母体，便缩回她体内，消失不见。

“维生素X的母体，在这儿。”

她对着空气说话，却得到回应——

“欢迎回来，批次Z-15。”

声音来自冷冻舱底部，像有人把嗓子卡在金属缝里。

“你是谁？”

“我是被你遗忘的副作用。”

林晚皱眉，把冷冻舱重新塞回牛奶箱，再把时间暂停卡解除。

直播间瞬间复活，弹幕海啸般扑来：

【刚才卡了？】

【播主怎么瞬移？】

【特效炸天！】

她坐回镜头前，面色平静得像刚喝完一杯温水。

“刚才那是热身，现在进入正题——”

她拿出一张A4纸，用马克笔写下一行字：

“谁能找到我七岁前所有记忆，奖金一千万。”

写完，她把纸贴在镜头上，遮住半个画面。

弹幕再次疯狂：

【播主七岁就出道？】

【失忆人设？老梗了。】

【我我我！幼儿园毕业照还在！】

她不理会，把药瓶倒扣，七粒胶囊已空。

“维生素X，七粒，七个记忆黑洞。你们帮我填，我帮你们忘。”

她伸手在桌下按下一个红色按钮。

出租屋灯光瞬间熄灭，镜头切换成红外夜视。

画面里出现七只白色冷光盒，从天花板缓缓降下，每只盒子都贴着她不同年龄段的照片。

1岁——被裹在蓝色抱被，眼睛尚带初生灰；

3岁——站在迪士尼门口，气球挡住半边脸；

5岁——端着牛奶杯，杯底压着一张被涂黑的卡片；

7岁——站在Ω-重生医院门口，胸前别着“志愿者”胸牌；

9岁——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黑板写着“今日营养课”；

12岁——站在领奖台，奖状被手指抠出一个小洞；

15岁——抱着姐姐遗像，遗像边缘被火烧掉一角。

盒子悬空，像七盏引魂灯。

她伸手，把第一只盒子打开。

里头是一截脐带，已经风干，卷成一枚褐色弹簧。

弹幕安静得可怕。

她把脐带举到镜头前：“谁记得这根脐带另一头连的是谁？”

一秒，两秒，三秒——

一条金色弹幕缓缓飘过：

【连的是我。】

ID：Ω-00

林晚瞳孔地震，那是她刚才在脚踝烧出的新编号，从未对外公开。

“你是谁？”她在公屏打字。

对面回得飞快：

【我是你零岁的自己，被剪下的那部分。】

弹幕炸了：

【官方小号？】

【AI扮鬼？】

【播主双开？】

林晚却笑了，笑得肩膀耸动，像坏掉的缝纫机。

“原来维生素X，是把零岁的我种回来。”

她伸手去开第二个盒子，却发现盒子锁孔变成胶囊形状。

她把刚刚从冷冻舱取出的母体胶囊嵌进去，咔哒——

盒盖弹开，里头是一张照片：

三岁的她站在迪士尼门口，手里的气球变成一只巨大眼球，瞳孔倒映出此刻直播间的画面。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稚嫩的铅笔字：

“替我长大，替我忘记。”

她手指刚触到字迹，照片便自燃，火光是幽蓝色，没有温度。

火焰里升起一个虚拟投影——

那是三岁的她，抱着眼球气球，对现在的她说：

“姐姐，别把气球戳破，里头装的是我们的将来。”

投影消散，盒子“砰”一声合上，化作一枚新的胶囊，落在她掌心。

胶囊里，有一滴蓝色眼泪。

她仰头，把眼泪倒进喉咙。

直播间时间再次错乱，屏幕闪回：

04:44:44

弹幕开始倒着刷：

【！吗了死管超】

【！手触！了见我】

她明白，维生素X开始逆向吞噬观众的短期记忆。

有人开始忘记自己为何点进直播间，有人忘记微博密码，有人忘记昨晚吃过什么。

遗忘像瘟疫，通过屏幕反向蔓延。

林晚却感觉大脑被一点点填满——

零岁被剪下的脐带在**里重新连接；

三岁弄丢的眼球气球在视网膜背后膨胀；

五岁被涂黑的营养卡片字迹浮现：

“每日剂量：记忆0.1mg，遗忘1g。”

她抱头，发出一声介于哭与笑之间的嘶叫。

镜头给了她口腔特写——

舌底，那粒母体胶囊已生根，长出黑色脉络，沿着上颚爬向鼻腔，像逆向生长的藤蔓。

弹幕有人惊觉：

【我忘了我的名字！】

【我银行卡密码呢？】

【我是谁我在哪？】

平台服务器开始报警，CPU温度飙升，缓存被海量空白记忆塞满。

林晚却抬头，眼神亮得吓人：“别怕，遗忘是另一种回家。”

她伸手，把第三到第七只盒子一次性全部打开。

里头分别是一截被烧红的领带、半张冻僵的猫皮、一枚变形的子弹、一只空奶瓶、一张被剪掉人脸的全家福。

五件物什同时升空，围绕她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化作五道流光，注入她胸口。

直播间画面开始坍缩，所有弹幕被吸进她瞳孔中央的黑点，像被拔掉塞子的水池。

最后一行弹幕是：

【END-0.1-X】

屏幕黑掉。

林晚站在绝对黑暗里，听见自己心跳被放大成环绕立体声，每一下都敲在0.1秒的裂缝上。

裂缝里，有童声在唱：

“维生素X，是回家的钥匙，

打开零岁，关上一世。”

她跟着唱，声音越唱越小，最后变成一声叹息。

黑暗褪去，她发现自己站在Ω-重生医院门口，手里握着那只白色药瓶。

标签完整，字母X被加粗加红，像新鲜伤口。

她低头，看见自己穿的是七岁那年那件蓝色连衣裙，胸口别着“志愿者”胸牌。

时间停在上午九点，阳光刚好把影子钉在脚背。

她明白，维生素X带她回到记忆原点。

而原点，也是终点。

她抬手，把药瓶扔进医院门口的垃圾桶，转身，朝2012年的阳光里走去。

身后，垃圾桶内部传来“咔哒”一声，像有人把脐带重新接上。

镜头拉远，画面定格在她小小的背影。

屏幕下方，出现一行白色小字：

“批次Z-15，已完成溯源，副作用：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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