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牛奶追踪】

林晚把空奶盒撕开，里层铝膜上有一串凸点，像盲文。

她用手机背光斜照，凸点排成极小极浅的“Ω-03”。

那是她第三次看见这组编号——

第一次，在失踪的流浪猫耳朵内侧；

第二次，在拘留所发给她的透明牙刷柄；

第三次，此刻，在她每天早餐必喝的牛奶里。

凌晨四点二十分，厨房安静得能听见天然气管道里的回音。

林晚把铝膜剪成指甲大，用透明胶贴在自己左上臂内侧，然后穿好卫衣。

她决定跟踪牛奶。

不是  metaphor  的“跟踪”，而是物理意义上——跟着送奶车，看这一盒“Ω-03”到底从哪来、要往哪去、以及想对她做什么。

她先打开地图，输入奶箱上的客服热线，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市经济开发区”。

再反向搜索，那片区域只有一家乳企：晨曦乳业。

官网干净得像刚漂白的床单，产品展示栏里，唯独没有她喝的这个“高钙低脂屋顶盒”。

客服电话二十四小时无人接听。

林晚掏出剪刀，把奶盒外层彻底肢解——

在夹层防潮膜与纸板的粘合处，她找到一条比头发还细的黑线：

微型排线，一端连着铝膜，一端消失在盒角。

她顺着盒角撕开，拉出一粒米白色胶囊，像缩小版维生素。

胶囊壳印着“0.1”。

她把胶囊捏碎，里面是一根卷曲的金属丝，细到能在指纹里隐形。

金属丝一接触空气，立刻蜷成更小的“Ω”。

林晚用镊子夹起它，放进盛有牛奶残余的小碟。

金属丝像嗜血的线虫，快速变红，0.5秒后“嘭”一声轻响，被烧成灰，留下一粒针尖大的结晶。

结晶在奶液里缓缓溶解，释放幽蓝光，像被搅散的银河系。

林晚瞳孔微缩——

这光，与她在Ω-重生医院冷冻舱外看到的“冷冻指示剂”一模一样。

牛奶，是移动的小型冷冻舱。

而她，是待冷藏的标本。

她用手机拍下全过程，把视频命名为“vitamin-07”，加密存进隐藏文件夹。

然后，她穿好黑色连帽衣，把空奶盒残骸塞进背包，轻手轻脚出门。

楼道感应灯坏了一盏，剩下两盏像鬼火，闪得极有节奏：

短  长  长／短  短  短——

摩斯“Ω”。

林晚贴墙站定，数呼吸，灯灭那瞬，她闪进楼梯间。

下到负一层，送奶工常把电动车停在这里充电。

今天，那辆贴有“晨曦乳业”Logo的奶车不在，却多了一辆全新冷链小厢货，车厢侧面漆着淡蓝色“0.1”字样，像牙膏广告。

车门没锁，驾驶室里飘出甜腻的奶粉味。

林晚戴上一次性手套，拉开车门——

副驾摆着一只金属奶箱，箱盖印有“Ω-03”凸点，与她撕下来的铝膜同出一辙。

她掀开箱盖，冷气涌出，箱内并排放着十盒屋顶包，全是她常喝的高钙低脂。

与普通奶不同，这些盒顶被替换为透明塑料膜，膜下不是牛奶，而是淡蓝色液体，液体里悬浮着细小芯片，像一群沉睡的银鱼。

林晚数了数，每盒九条“鱼”，对应九排“Ω-03”。

她拿出背包里喝空的奶盒，对比——

盒顶铝膜内侧，也有九个针孔，只是被她喝下的“鱼”已游走，只剩空眼。

她瞬间明白：

“每天一杯，等于吞下九枚芯片；芯片在体内组网，把我变成可远程读取的‘记忆牧场’。”

她正欲拍照，身后脚步声靠近。

“谁？”

男人嗓音沙哑，像刚睡醒的砂纸。

林晚缓缓转身，把奶箱盖放下。

对方穿晨曦乳业制服，手里却拿一把***，枪身印着“Ω-重生”钢印。

“员工？”男人扫视她全黑打扮。

林晚压低嗓音：“冷链质检，总部临时抽查。”

“质检不穿无尘服？”

“突击检查，才能看见真老鼠。”

男人眯眼，忽然抬手，***蓝光噼啪。

林晚早有预判，侧身把奶箱整个掀起，箱角撞在对方手腕，***脱手，砸进车厢。

她趁机钻进驾驶室，关门、锁门、一键启动——

冷链车竟没拔钥匙。

后视镜里，男人扑向车门，手里多出一只遥控器。

林晚挂挡、踩油门，小厢货“轰”地窜出车位，车头把充电桩拦杆撞断。

遥控器被按下，车厢内传来“嘭嘭”连爆——

那些奶盒同时炸裂，淡蓝液体淹没芯片，幽蓝光从车厢缝隙溢出，像给车披上一层鬼火外套。

林晚握紧方向盘，猛打方向，车冲上斜坡，出口栏杆抬起，保安亭空无一人。

她冲进夜色，导航语音自动响起：

“全程3.7公里，预计用时0.1小时。”

0.1——又是它。

冷链车沿滨江大道狂奔，后视镜里，蓝光渐渐熄灭，车厢温度显示零下十度。

林晚手指冻得僵硬，她调转方向，驶向城郊废弃工业园——那里有大量空置冷库，可暂时藏身。

途中，她打开车载冷链监控屏，发现行车记录被远程同步到“Ω-重生”服务器。

她抠出行车记录仪存储卡，掰断，摇下车窗扔出。

十分钟后，车驶进工业园，铁门锈迹斑斑，门口保安室亮着昏黄灯泡。

她按喇叭，没人出来，便自行倒车，把车横塞进一座标有“-3”的冷库月台。

熄火，世界安静得只剩自己心跳。

她跳下车厢，拉开后厢门——

冷气扑面，地面结霜，碎盒残骸里，芯片排成“Ω-03”形状，像被冻住的银色鱼群。

她拿出随身冰袋，把芯片全收进去，然后拍下一张照片，用一次性手机登录匿名论坛，发贴：

“出售冷冻银鱼，每条三千，可面交。”

留的是虚拟号码。

发完，她关掉手机，拖着冰袋走进冷库。

库里空荡荡，天花板上垂下断裂的缆绳，像被绞杀的蛇。

她把冰袋藏进一台废弃制冰机，转身欲走，却听见“滴——”长鸣。

声音来自冷库深处。

她循声走去，在最里侧墙壁，发现一扇隐藏小门，门缝透出幽蓝光。

门没锁，她推开——

里面是一间微型实验室，工作台摆满牛奶盒，盒顶全被开洞，芯片像蜂蛹被取出，插入一台读取器。

读取器屏幕显示：

“Memory  Farm  Loading…  63%”

旁边保温箱里，整齐码放淡蓝色注射液，标签印着“0.1ml/Ω-03”。

林晚脊背发凉——

这里，是“记忆牧场”的地上分场；

而她每天早餐，就是牧场给“奶牛”投喂的饲料。

她正欲拍照，门外传来脚步与对话：

“今晚到货多少？”

“十盒，九十枚，全冷链。”

“上头要加快，73%了，再加载7%就能远程批量下载。”

林晚左右环顾，实验台底有储物格，她钻进去，拉上挡板。

两名白大褂进来，其中一人正是停车场电击男，他手腕缠着绷带。

另一人戴银框眼镜，语气兴奋：

“等加载完，就能把‘晚风’β版植入，全球同步0.1秒真空，届时所有吞下Ω-03的‘奶牛’会同时断片，记忆被收割，像割麦一样。”

电击男打开保温箱，皱眉：

“怎么少了一支？”

眼镜男扫视：“可能运输损耗，先做事。”

他们把读取器里的芯片全倒入密封袋，贴上“晨曦乳业”标签，然后离开。

林晚等脚步声消失，才爬出，顺手拿走保温箱里仅剩的一支注射液，藏进袖口。

她回到制冰机，拖出冰袋，又把所有现场照片、视频备份进U盘，然后把U盘封进一支空牛奶盒，用防水笔写：

“若我失踪，请寄《每日新闻》编辑部。”

她深吸一口气，把牛奶盒塞进冷库排风管道，转身离开。

天边泛起蟹壳青，她徒步三公里，在早市偷了一件环卫马甲，混入清扫队伍，成功甩掉可能的天眼。

回到出租屋，已是上午八点。

她打开电视，本地新闻正在播报：

“凌晨，滨江大道发生冷链车失窃案，车主晨曦乳业，警方正全力追查……”

画面里，那辆小厢货被拖进事故场，车厢蓝光早已熄灭。

记者对着镜头说：“据知情人士透露，车内贵重‘牛奶’被洗劫一空。”

林晚关掉电视，走进卫生间，把门反锁。

她拿出偷来的那支注射液，对着顶灯观察：

淡蓝液体里，悬浮一条银鱼，比米粒还小，编号“Ω-03”。

她卷起袖子，用止血带绑住左上臂，消毒，针尖对准静脉——

却在最后一刻停住。

她把针头反转，刺进橡胶瓶盖，将液体推回瓶内，然后抽出0.1ml空气，再注入密封袋。

“我要你，但不由你进我血管。”

她要把这支“原液”送去第三方药检，让数字说话。

她冲了个冷水澡，水流冲走身上奶腥味，也冲走昨夜恐惧。

镜子里的女人，眼下青黑，却眼神发亮。

她伸手，在布满雾气的镜面写下：

“牛奶不是食物，是诱饵。”

然后，她用吹风机把镜面吹干，字迹消失，像从未存在。

窗外，送奶车新的电动机声由远及近。

她拉开窗帘，看见那辆漆着“0.1”的冷链小厢货，重新出现在小区奶站——

仿佛昨夜狂奔，只是她一人幻觉。

林晚转身，从冰箱里拿出全新一盒“高钙低脂”，盒顶平整，铝膜无暇。

她撕开，把牛奶倒进洗手池，奶液旋成漩涡，像缩小的银河。

她低声说：

“游戏继续，但这一次——

我来做牧场主。”

奶香散尽，下水道口，残余奶液凝成极淡的“Ω-03”，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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