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景尧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海风卷着咸腥味扑在他脸上，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便衣警察，证件上的钢印在夜色里泛着冷光，他没有立刻应声，而是扫过几人紧绷的神情，沉声道：“配合调查可以，但我需要知道原因。我和警方一直保持合作，陆子昂的案子我也在协助，现在突然传唤，总得给我个说法。”

为首的警察收起证件，语气依旧严肃：“安先生，刚刚有人自首，供述了与陆子昂勾结的事实，其中涉及到你名下的几笔资金流向，需要你回警局协助核实。另外，自首的人是你的管家，他说……他在仓库等你汇合，却迟迟没等到，我们担心你这边有危险。”

“管家？”安景尧的声音猛地顿住，像是被人攥住了喉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自首了？他跟陆子昂勾结？”

警察点了点头，拿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那个U盘：“这是他上交的证据，里面有陆子昂洗钱、挪用林氏公款的全部记录，还有他自己参与其中的供述。他说，原本约定和你在码头碰面，把证据交给你，但他临时改变了主意，选择自首。”

安景尧的目光落在那个U盘上，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起十年前，那个被追砍得遍体鳞伤的混混，蜷缩在巷口的垃圾桶旁，浑身是血，眼神里满是绝望。是他放学路过，看着对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病危通知书…母亲躺在医院，急需手术费，而他却被赌债逼得走投无路。

他问家里要了钱，不仅帮他还清了赌债，还把他带回了家，教他算账，让他从街头混混，变成了能替他打理家事、甚至经手公司部分机密的管家。他以为自己捡回来的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却没想到是一把藏在枕边的刀，在最关键的时候，反手刺向了他。

海风突然变得凛冽，吹得码头的集装箱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他此刻翻涌的情绪。

他靠在车身上，指尖冰凉，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去年冬天他重感冒，高烧不退，管家守在床边三天三夜，熬的姜汤始终温着；董事会上有人质疑他的决策，管家站出来，拿着详细的数据分析替他辩解，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像是自己受了委屈；甚至之前他生日，管家会偷偷准备了蛋糕，说“安总，您这些年太累了，该好好歇一歇”……那些看似真诚的瞬间，现在想来，全是精心编织的谎言，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刺骨的虚伪。

“安先生？”警察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林总也已经在警局了，她希望你能尽快配合，我们也好抓紧时间抓捕陆子昂。”

“陆子昂……”安景尧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他猛地站直身体，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声响，“好，我跟你们走。但我需要打个电话。”

警察点头同意，安景尧掏出手机，翻到林婉儿的号码，指尖悬在屏幕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他该怎么跟她说？

说自己视若家人的管家，不仅背叛了他，还差点毁掉她夺回林氏的全部计划？说他们精心布局的一切，差点因为这个叛徒功亏一篑？他甚至不敢想象，当林婉儿知道管家的背叛时，会是怎样的失望。毕竟，林婉儿现在怀疑他。

最终，他还是按下了通话键，电话接通的瞬间，林婉儿带着疲惫的声音传来：“景尧，你那边怎么样了？警察刚刚告诉我管家自首了，你没事吧？码头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意外？”

“我没事，”安景尧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一些，“我正准备跟警察回警局，你在那里等我，别担心。陆子昂的事情，我们见面再说。”

“我不担心你，”林婉儿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管家已经把陆子昂的逃跑计划全交代了，今晚十点的货机，机组人员里有他买通的人，他打算混在里面逃去南美。我已经通知了机场警方和特警队，他们已经布控完毕，就等他自投罗网。你尽快过来，我们还有很多证据需要核对，尤其是那些资金流向，只有你最清楚。”

挂了电话，安景尧坐上了警车。车窗隔绝了海风，却隔不断他翻涌的思绪。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十年的过往像默片一样在脑海里缓缓回放。

十年前，他还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刚接手安氏集团，父亲突然出国，留下的是一个内忧外患的烂摊子，董事会的元老们各怀鬼胎，竞争对手陆子昂步步紧逼，甚至有人暗中散布谣言，说他父亲的离开藏着不可掩盖的秘密。

那段时间，他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一边处理公司事务，一边应对各种明枪暗箭，整个人瘦得脱了形。是管家陪在他身边，替他整理杂乱的文件，替他挡掉那些推不掉的酒局，甚至在他被人跟踪时，挡在他身前，说“安总，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他记得有一次，公司账户被陆子昂恶意举报冻结，员工工资发不出来，办公楼的大厅里挤满了讨薪的员工，吵吵嚷嚷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他焦头烂额之际，管家突然拿着一张银行卡放在他桌上，说：“安总，这是我这些年攒的所有钱，虽然不多，但能解燃眉之急。您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不能看着您为难。”

当时他感动得几乎落泪，把银行卡推了回去：“你跟着我，不是让你替我承担这些的。钱的事，我会想办法。”可现在想来，那张银行卡里的钱，恐怕也是陆子昂提前给他的诱饵，让他用“仗义”的假象，彻底博取自己的信任。

警车驶入警局时，夜色已经浸透了整座城市，警局大楼的灯光亮得刺眼，像是要把所有的阴暗都照得无处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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