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危险的投票局势

    世俗选帝侯们都到齐了之后，对面的世俗选举人和教会选举人成员也纷纷入座。

    坐在首位的是【莫德海姆皇家狮鹫军事学院】院长，卡斯帕尔·冯·海因里希斯多夫，是一位坐姿如钢铁般笔挺的老将军。

    他身著毫无装饰的深蓝色军礼服，肩章上的穗带是他唯一的荣耀象征。他银白的头发修剪得极短，脸庞如同用花岗岩雕刻而成，布满风霜的痕迹，一双灰色的眼睛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一切虚饰，直指战略核心。他双手平放在桌上，指关节粗大，布满老茧。在整个会议开始之前，他几乎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观察、聆听。

    他的存在，代表著帝国军事体系冷静而务实的审视。他不在乎南北方教会的纷争或古老的传统，他只评估一点：苏离·紫荆花及其联盟，究竞能为帝国的战争机器增添多少实实在在的份量，其军事潜力是否配得上选举人的殊荣。任何浮夸的承诺或政治交易在他这里都行不通，他只看重可量化的军力、实战表现以及未来可能面对的威胁。

    【穆特半身人自治领】的杰罗·快活脚长者，则与大厅内肃穆的氛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身材矮小，坐在特制的高背椅上，双脚甚至够不到地面，悠闲地晃荡著。

    他穿著用料考究、色彩鲜艳的花呢马甲，留著精心打理、末端卷曲的胡须，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充满了好奇与精明的算计。手中把玩著一个雕刻精美的石楠木烟斗，时不时凑到鼻子下嗅一嗅烟草的香气。对他而言，帝国的宏大叙事和权力博弈远不如实实在在的商业合约和市井生活来得重要。

    他的立场简单而纯粹：谁能给半身人的商队提供更安全、更便利的通行条件？谁能带来更新奇的商品和更广阔的市场？谁的领地能出产更美味的食材和更醇厚的麦酒？苏离的崛起，在他眼中首先意味著边境亲王领北部商路的稳定与可能的繁荣。如果这位新贵能证明他比现有的秩序更能保障半身人的贸易利益与快乐生活，那么穆特领的票投向何方，就几乎不存在悬念了。

    而且他听说过貌似在黑森领也有一个半身人自治领，大量半身人汇聚在他们的领地当中，把半身人领地建设的如火如荼。

    教会选举人方面，【瑞德玛教会（帝国国教）】的阵营最为庞大且引人注目。总主教沃克玛如同金色的山岳端坐中央，他面容古拙，眼神如同千年冰川，蕴含著不容置疑的权威与对异端的天然警惕。

    他左侧的裁判大主教马库斯·格伦哈尔特面色阴沉，眼神锐利如钩，仿佛随时准备揪出任何偏离《圣典》的言行，他对任何非国教力量的扩张都抱有本能的反感。右侧的财政大主教莱昂哈德·戈德曼则面容富态，手指上戴著数枚镶嵌宝石的戒指，眼神中闪烁著对数字和利益的敏锐，他更关心烈阳教会的崛起会如何影响教会产业的收入与分布。

    【尤里克教会（白狼神）】的大教宗埃米尔·铁须，其壮硕的体型和狂野的气质与大厅的庄严格格不入。他身披厚重的白色狼皮，手持象征力量的狼头权杖，须发皆白且虬结，如同北地的古老雪松。他的眼神充满了原始的怒火与对软弱和妥协的鄙夷。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南方「精致」信仰的厌恶，以及对北方传统（尤其是米登兰领立场）的坚定维护。在他看来，烈阳教会的扩张是对尤里克信仰圈的直接侵蚀，苏离的崛起是对北方力量的挑衅。他的票，几乎注定会投向反对的一方，除非出现颠覆性的变故。

    最后入座的【烈阳女神教会】的总主教，康拉德·辉光，是会场中最「新」的面孔。他身著金红祭袍，神情肃穆，但眉宇间难掩一丝属于开拓者的昂扬与审慎。他深知此次会议对教会未来的重要性，每一个表态都需经过深思熟虑。他既要坚定地争取属于烈阳的权益，证明教会已具备拥有世俗选举人票的实力与贡献，又要避免过于激进刺激到国教和其他传统势力。他的发言将致力于将苏离的个人成功与烈阳教会的蓬勃发展、以及对帝国秩序的贡献紧密联系起来，试图将这场权力的博弈，转化为对烈阳信仰正当性与价值的公开认可。

    至此，所有十六张选举人票的持有者均已亮相。他们或坚定、或摇摆、或审慎、或狂热的意志，即将在这帝国权力的最高殿堂内碰撞，共同决定是否为一个来自边境的伯爵，破例开启一扇通往帝国核心的大门。空气中弥漫著无声的较量，每一票的背后，都牵动著帝国未来的走向。

    待所有选举人落座，帝国宰相奥托·冯·海夫伯格缓缓起身，他那清癯的面容上古井无波，深邃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平稳而清晰地回荡在穹顶之下：「诸位选帝侯阁下，教会代表。今日我们齐聚于此，审议黑森领伯爵苏离·紫荆花之请求—一即，为烈阳女神教会增设一席世俗选举人，并由其本人持有。

    此事关乎帝国法统与未来格局，望诸位秉承对帝国之忠诚与责任，审慎行使手中权力。」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切入正题：「现在，开始表决。支持此项动议者，请言是」；反对者，请言否」；弃权者，请明示。」

    话音甫落，几乎没有任何间隙，一个如同北地寒风般凛冽的声音便轰然炸响：「否！」

    米登兰的「暴君」格拉夫·冯·卡扎巴格尔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带著一股蛮横的气势，他环视四周，尤其是狠狠瞪了一眼身旁沉默的赫尔曼，声音如同战斧劈砍：「米登兰领，坚决反对此等破坏帝国千年秩序之僭越！」

    这声怒吼如同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否！」尤里克教会大教宗埃米尔·铁须紧接著咆哮，狼头权杖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表达著白狼神信仰的愤怒与排斥。

    「否！」诺德领的博吉斯拉夫·冯·科特克声音洪亮，带著海风的粗粝，毫不犹豫地站在了他的北方盟友一边。

    紧接著，压力来到了帝国国教一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总主教沃克玛身上。这位金色山岳般的人物并未立刻开口，他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终与裁判大主教格伦哈尔特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沃克玛的声音如同冰川摩擦，带著不容置疑的终极权威：「瑞德玛教会，基于对信仰纯粹性与帝国传统秩序之维护，对此动议————」

    他略微停顿，加重了语气：「否！」

    「否！」裁判大主教格伦哈尔特立刻跟上，声音尖锐，带著审判的意味。

    「否！」财政大主教戈德曼也面无表情地投下了反对票，尽管他的理由可能更多是出于利益权衡，但在此刻，国教的三票必须统一。

    短短片刻之间，六张沉甸甸的反对票已然落下！

    米登兰领一票、尤里克教会一票、诺德领一票、瑞德玛教会一这北方两大行省与帝国两大最强教会的联合，展现出了令人室息的强大力量！

    会场内一片哗然，低沉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十六张选举人票，反对派在开局瞬间就拿到了接近半数！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给支持动议的一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苏兰德的菲丽丝女亲王，她那一直保持平静的绝美脸庞上，冰蓝色的眼眸微微收缩，放在膝上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收紧。她深知选帝侯议会的规则，历届重大表决，都很难保证所有选举人都会投票，时常会有两到三人因各种原因选择弃权。如果按照这个趋势，反对派目前拥有的六票，在很多人缺席投票的情况下，已经足以决定局势的走向！他们可能真的只差一两票就能锁定胜局！

    烈阳教会的康拉德·辉光总主教，虽然努力维持著肃穆的神情，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挺直的后背，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帝国国教与尤里克教会的联合发力，其影响力远超他最初的预估。这不仅仅是针对苏离，更是对烈阳教会崛起的一次强有力的压制宣言。

    会议的气氛，在北方势力这轮毫不留情的集体反对下，瞬间变得对苏离极其不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尚未表态的席位一威斯特领、斯提尔领、塔拉贝克领、奥斯特马克领、莫德海姆学院、穆特半身人，以及最关键的那个空置皇座旁的宰相。接下来的每一票，都至关重要，将决定这场权力博弈的最终走向。

    格拉夫·冯·卡扎巴格尔，这位米登兰的「暴君」，在听到国教也投下反对票后，脸上的怒容瞬间转化为一种毫不掩饰的、带著残忍快意的讥讽。他庞大的身躯转向苏兰德的菲丽丝，声音洪亮，刻意让整个大厅都听得清清楚楚：「看啊！这就是你那位边陲情郎」痴心妄想的下场，菲丽丝亲王！」他粗豪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鄙夷，「靠著在沼泽地里打滚和勾搭几个异想天开的教会，就以为能一步登天，跻身帝国最高权力之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看来你那小情郎的魅力和运气，在真正的帝国权威面前，也不过如此嘛！」

    这番粗俗而极具侮辱性的话语，如同鞭子般抽打在空气中。许多选帝侯皱起了眉头，但无人出声制止，此刻的局势让北方同盟的气焰格外嚣张。

    菲丽丝女亲王绝美的脸庞上瞬间罩上一层寒霜，银色的长发仿佛都因怒意而微微飘拂。她没有看向格拉夫，冰蓝色的眼眸直视前方空置的皇座，紧抿的樱唇微微开启，声音清冷如冰泉击石，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坚定：「苏兰德领，是」。」

    她没有理会格拉夫的挑衅，只是清晰地投下了自己的赞成票。这份在巨大压力下的坦然与决绝，反而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有力量。

    然而，她的孤军奋战并未能扭转颓势。紧接著，一个沉重的声音响起，如同压垮骆驼的又一根稻草。

    「奥斯特马克领，否」。」代表瓦尔德马·布伦特沉声说道，他那张带有兽爪疤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们东境需要白狼骑士的利齿来对抗森林中的野兽人灾祸。南方的承诺，给不了我们急需的刀剑。」

    第七张反对票！

    局势已然明朗到近乎绝望！十六票中，反对票已达七票！而根据历史经验，如此重大的表决，能有十二三票参与投票已属难得。反对派距离法定多数仅一步之遥！

    格拉夫·冯·卡扎巴格尔脸上的得意之色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双手抱胸，庞大的身躯重新落座，震得椅子发出一声呻吟。他睥睨著菲丽丝，再次发出嘲讽的大笑：「哈哈哈哈！七票了，我亲爱的银发亲王！你听到了吗？你不会又要以不惜掀起帝国内战」的说辞，来威胁我们吧？这一次，在座的诸位大人可并不会买帐啊！为了一个边境的暴发户，把帝国拖入战火？我看你是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

    他的话语如同毒刺，试图彻底瓦解菲丽丝的意志，也向所有尚在观望的人表明，北方同盟胜券在握。

    面对这近乎羞辱的嘲讽和极其不利的票数，菲丽丝依旧没有回头看他。她只是微微抬起了下巴，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倔强与决绝的光芒如同寒夜中的星辰，非但没有黯淡，反而更加璀璨。她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几乎要嵌入手心，但她的背脊，挺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笔直。

    她知道希望渺茫，但她绝不会在此刻退缩。

    就在格拉夫的嘲讽余音未散，整个大厅都仿佛被北方同盟的强势所冻结时，一个沉稳而坚定的声音，如同破开冰层的阳光，骤然响起：「烈阳女神教会，是」。」

    康拉德·辉光总主教缓缓起身，他金红相间的祭袍在穹顶光芒下流转著辉光。他的面容肃穆，眼神中不再有之前的审慎，只剩下纯粹的、不容置疑的信念。他没有去看得意洋洋的格拉夫，而是环视全场，声音清晰地宣告：「烈阳之光，已然照亮帝国南境，驱逐黑暗，守护秩序。吾主薇尔莉特之信仰，及其忠诚的捍卫者，理应在这决定帝国未来的殿堂中，拥有与之贡献相匹配的声音与席位。」

    这一票，是烈阳教会对自身地位的宣告，也是对苏离最直接的背书。它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新的涟漪。

    第2张赞成票！

    反对派的哄笑和议论稍稍平息了一些，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紧接著，一个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莫德海姆皇家狮鹫军事学院————是」。」

    卡斯帕尔·冯·海因里希斯多夫院长依旧保持著笔挺的坐姿，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灰色眼睛扫过全场，言简意赅地陈述了他的理由，或者说，他的判断：「四位传奇，及其所统御的军团，是可观的军事资产。帝国需要利剑，而非装饰。」

    对他而言，黑森领集团所展现出的、足以影响区域平衡的硬实力，就是最无可辩驳的理由。任何能够增强帝国战争潜力的力量，都值得被纳入核心体系。

    第3张赞成票！

    连续两张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赞成票，让局势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反对派不再显得那么不可战胜，希望的火苗重新开始跳动。

    压力此刻转移到了尚未表态的中间派身上。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菲丽丝那带著最后期盼的眼神，都聚焦在了塔拉贝克领选帝侯，阿尔布雷希特·冯·塔拉贝克的身上。这位「金穗亲王」一直以精明和权衡著称，他的立场向来难以捉摸。

    阿尔布雷希特选帝侯感受到了这灼热的目光，他富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沉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那枚象征丰饶的宝石戒指。他看了看面色铁青的北方盟友，又看了看眼神坚定的菲丽丝，以及那位代表著新兴力量的烈阳总主教。

    最终，他仿佛下定了决心，缓缓站起身，脸上带著一种圆滑的笑容：「塔拉贝克领，作为帝国的粮仓与贸易枢纽，始终秉持开放与务实的态度。」他先说了句场面话，然后话锋一转，「我们认为，一个稳定、繁荣且强大的边境亲王领北部，符合帝国，尤其是中部行省的长远利益。它意味著更安全的商路，更广阔的市场，以及————更稳定的粮食供应渠道。」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与菲丽丝有了一个短暂的接触，似乎在确认某种无形的承诺。

    「因此，」阿尔布雷希特提高了声调，「塔拉贝克领，对此动议————是」。

    第4张赞成票！

    菲丽丝在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她之前与塔拉贝克领关于粮食贸易和商业合作的努力，终于在关键时刻起到了作用。阿尔布雷希特看中的是黑森领崛起可能带来的经济红利与区域稳定，这份务实的态度，在此刻化为了宝贵的一票。

    局势间逆转！

    从令人绝望的1票对7票，变成了紧张的4票对7票！

    虽然反对派依然领先，但赞成票已经凝聚起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所有人的心脏都提了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剩下的几个席位一一若即若离的威森领、态度暖昧的威斯特领、待价而沽的斯提尔领，以及立场永远难以预测的半身人长者。

    最终的决定权，似乎就掌握在这几方手中。会议进入了最扣人心弦的时刻，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格拉夫·冯·卡扎巴格尔脸上的得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阴霾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死死地盯著赫尔曼·冯·威斯特，仿佛要用目光将他钉在反对的立场上。

    随著塔拉贝克领投下那关键性的第四张赞成票，大厅内紧绷的弦仿佛又被拉紧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北方同盟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神，都死死钉在了威斯特领选帝侯，赫尔曼·冯·威斯特的身上。

    这位以坚毅著称的北境统帅，此刻正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深栗色的头发下，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虬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格拉夫选帝侯那灼热、带著质询与隐隐威胁的目光，那目光仿佛在说：「记住我们的北方盟约！赫尔曼！」

    北方同盟的血脉联系、共同抵御混沌与绿皮的千年传统，如同沉重的锁链缠绕著他。一旦他投下赞成票，几乎等同于公开背弃这份古老的誓约，必将引发北境的剧烈震荡，甚至可能导致威斯特领在未来的边境防御中陷入孤立。

    然而，他的脑海中，另一幅画面却更加清晰地浮现—威斯特高地下那蔓延的、散发著死亡与腐败气息的诅咒之地；边境哨塔上，士兵们面对潮水般涌来的亡灵时那疲惫而决绝的眼神：以及————黑森领运送来的、那些生机勃勃、可以有效遏制亡灵、甚至能加速沼泽化构筑防线的墨绿鬼藤！

    收复故土，洗刷千年耻辱！这是流淌在每一个威斯特人血液中的夙愿！苏离和他掌控的资源，是千百年来唯一能真切看到实现这一夙愿的希望！

    赫尔曼的内心如同被放在熔炉中炙烤。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几次想要开口，却都被那沉重的传统和身旁如同实质般的压力堵了回去。他陷入了痛苦的沉默，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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