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西城魅影
檐角的桂花落进茶盏时,兰音的指尖刚好拨到第七根弦。鲛丝弦的清响撞在院中的老槐树上,惊得栖息的麻雀扑棱棱飞起,几片半黄的槐叶飘下来,落在陆渐尘膝头的《梁萧手札》上。他伸手拂开,指腹蹭过书页上“心障”二字,腕间的静心珠突然温热起来——那是苏幕遮午后给的,用西城“冰心诀”养了三七二十一天,此刻正把血脉里的燥意裹成团,压在丹田深处。
“阿尘。”兰音的声音像被琴音浸过,带着股清透的凉意,“有人来了——是风雨楼的气,带着霜刃的寒。”她的盲眼微微抬起,睫毛上沾的桂花屑闪着金红的光,乌木杖在地上轻轻点了点,杖端罗盘的指针突然疯转,最后“咔嗒”一声钉死在西北方向。
陆渐尘的手本能摸向剑鞘,青冥剑的剑锷硌着掌心的老茧——那是昨夜练“和光剑”时磨的,剑招是他糅合“破浪十三式”与“周流六虚”的感应编的,此刻剑柄传来的凉意,正好压下眉骨旧疤的烫意。他抬头,看见月亮刚爬上墙头,银白月光里,墨绿劲装的身影正站在院门口,腰间的银铃随着风晃出细碎的响,像极了兰音说过的“风雨楼的催命铃”。
“秦无双。”兰音轻声说出名字,手指抚上忘忧琴的琴身,鲛丝弦在她指尖绷得笔直,“你该知道,周流八劲不是你能拿的——谷家的传承,要的是‘守’,不是‘争’。”
秦无双的笑声像碎冰,她拔出腰间的快剑,剑身上刻着风雨楼的云纹,剑刃映着月光,泛着冷森森的光:“兰音,你藏了谷家秘籍十几年,以为苏幕遮能护你一辈子?吴先生说了,只要你交出周流八劲的总诀,他帮你复明——”
“我不需要。”兰音打断她,指尖突然拨弦,“嗡”的一声,院角的竹篱笆突然无风自动,竹枝像活了般卷向秦无双。秦无双的快剑舞成银弧,竹枝纷纷断裂,却有几片竹屑擦着她的鬓角飞过,割下一缕墨发,落在地上,沾着桂花屑,像摊碎金。
陆渐尘往前跨一步,青冥剑出鞘半寸,剑身上的“和光”二字映着月光:“秦楼主,清韵居是苏楼主的地盘,你动粗之前,最好想清楚后果。”他的旧疤又开始发烫,却被静心珠压得稳稳的——那串佛珠的每一颗都刻着“静心”二字,此刻正顺着脉门往四肢百骸送凉气,像灵鳌岛深冬的海水,凉得清醒。
秦无双的剑顿了顿,她盯着兰音,眼神像淬了毒的针:“兰音,你别以为吴先生找不到昆仑——等他解开黑天书的封印,你们这些守着过时传承的蠢货,都得陪葬。”她收剑入鞘,银铃晃出最后一声响,“我今天来,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完,她转身跃出墙头,墨绿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的薄雾里,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那是竹屑割破她指尖的血,混着风雨楼特有的“冰蚕膏”味。
兰音的手指松了松,鲛丝弦发出一声低吟。陆渐尘蹲下来,捡起她脚边的竹屑——竹屑上沾着秦无双的剑气,像冰碴子一样扎手。“她刚才说吴先生在苏州?”他问。兰音点头,指尖摸着琴身的裂痕:“她的气里有吴先生的邪味——像腐木的潮气,裹着血影教的咒印。我能听见,她的脉门里有蛊虫在爬,是吴先生给的‘复明丹’里的。”
这时,院门口传来脚步声,苏幕遮的白衣沾着夜露,手里拿着个青瓷瓶:“刚才的动静我都听见了。”他把瓶子递给兰音,“这是西城的宁心露,擦在脉门上,能压吴先生的咒气——秦无双的蛊虫,每夜子时会醒,这露能让它们再睡三天。”
兰音接过瓶子,指尖碰到瓷壁的凉意,顺着脉门往上爬,刚才因运劲而发烫的手腕慢慢凉下来。“吴先生为什么找我?”她问。苏幕遮坐在石凳上,折扇展开,遮住半张脸:“他要的不是周流八劲,是你能‘听心’的本事——黑天书的封印在昆仑冰雪宫的玉棺里,棺盖刻着谷缜的手迹,要用‘听心术’辨清字的走势,才能打开。”
陆渐尘的拳头攥紧,指节发白:“那秦无双……”“她是被吴先生骗了。”苏幕遮的折扇合上,扇尖敲了敲石桌,“吴先生说给她‘复明丹’,其实是血影教的‘瞎眼蛊’——吃了之后,眼睛会先亮三天,然后永远陷进黑暗,连我的‘冰心诀’都解不了。”
夜风吹得槐叶沙沙响,兰音的琴音又响起来,这次是《平沙落雁》的调子,鲛丝弦的声音裹着宁心露的清味,像给院子罩了层看不见的网。陆渐尘摸出怀里的龙纹玉佩——那是师公临终前塞给他的,玉上的龙纹刚好和苏幕遮给的残纸八卦重合,此刻正贴着心口,像灵鳌岛的阳光,暖得让人安心。他想起昨天苏幕遮说的“你们是唯一能守住黑书的人”,突然觉得肩膀上的重量,比灵鳌岛的海风还沉,却沉得踏实。
“苏楼主。”他抬头,月光里苏幕遮的白发泛着银白,“明天的船,能提前吗?”苏幕遮点头,从袖中取出张船票,票面上印着“归墟号”的帆影:“寅时三刻,阊门码头——我让人在船上备了狐裘,昆仑的雪,比东海的浪还冷,兰姑娘的体质,受不住。”
兰音的琴音顿了顿,弹出个清脆的音:“我能受得住。”她的手放在琴身上,鲛丝弦的震动透过掌心传到心里,“阿尘的血脉能暖我,你的宁心露能护我,还有这把琴……”她摸了摸忘忧琴的琴身,“谷家的传承,不会输。”
陆渐尘笑了,他摸了摸腕间的静心珠——还是温的,像兰音的手。他想起昨天傍晚兰音说的“能”,想起石磊临终前的“活下去”,想起灵鳌岛的雪,江南的雨,还有苏幕遮扇面上的昆仑雪景。此刻风里飘来桂花香,混着琴音,混着宁心露的清味,像所有值得守护的东西,都在这一刻,聚成了团,裹着他和兰音,往前走着。
亥时末,兰音调完最后一根弦,鲛丝弦的声音在院子里绕了三圈,才慢慢散进夜里。陆渐尘把《梁萧手札》收进怀里,摸了摸剑鞘上的“平安”二字——那是他刻的,给兰音的,也是给师公的,给石磊的。他抬头,看见月亮已经爬到中天,银白月光里,清韵居的鎏金匾额闪着光,像盏指路的灯,照着明天的路,照着昆仑的雪,照着黑天书的封印,照着所有该守的东西。
“明天见。”兰音把琴装进布囊,乌木杖在地上点了点,走向房间。陆渐尘跟在后面,青冥剑的剑鞘蹭过走廊的木柱,发出轻微的响。走廊的墙上挂着苏幕遮的字:“周流六虚,和谐为道”,墨色像浸了茶,带着股陈香。他摸了摸眉骨的旧疤——不烫了,静心珠把戾气压得很好。他想起石磊的笑容,想起灵鳌岛的海,想起兰音的琴音,突然觉得,不管明天有多难,只要有她在,就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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