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永恒大陆2
孩童的好奇心是无法抑制的——或者更直白地说,是“吃饱了没事干”。开阔村与其他村庄不同,领主施加的压迫极少,因此这里的孩子们格外自由。其中有一个被公认是全村最自由、最大胆的孩子,他总是格外着迷于每一位路过此地的吟游诗人,尤其爱听那些关于神话时代的伟大传说。...
而在那些传说中,这片大陆——或者说这座破败小岛——似乎隐藏着关于“诸神四棋子”之一的线索:矮人帝国。
这个帝国是否真的存在?即便在神话时代的记载中也鲜有提及。它如昙花一现,除了最古老、最年迈的吟游诗人还会偶尔传唱,几乎无人能证实其真实。它仿佛从未参与后来的争霸纪元,也未在诸神时代或兽王时代留下痕迹,就像一个被遗忘在偏僻角落的笑话,无人探寻,无人问津。
但这个自诩为“新时代大冒险家”的农家孩子不这么想。他比同龄人拥有更旺盛的好奇心,而自从某次意外探险后,这种好奇便再也无法止息。比如今天,在吟游诗人被村里的乘风大叔赶走后,他那颗冒险之心被彻底点燃了。
他不想再待在这里消磨时光。他要走向广阔的世界,去追寻那幅从乘风家中翻出的破旧地图上所标记的国度——那个传说中的矮人之国。
他已计划了很久。今天,正是吟游诗人到来的日子,也是村子的收获季。此时,所有大人和村中骨干都忙于收割,而无固定收入的吟游诗人,也只有在此时才能用表演换取些许粮食或钱币。若是让某个富裕村庄听得开心,甚至能过个好年。
这男孩比同龄人更机灵,更懂得利用这样的时机。他悄悄收拾好自己所能准备的“探险装备”,避开了所有长者——为防万一,连平日玩伴也未透露半分——独自潜入了暮色渐深的荒野。
按照地图指引,他抵达了目标地点。眼前却只有一片散落的巨石。根据他从乘风那里偷看的古籍记载,这里曾是一场巨大爆炸的边缘。石块的形态显示,在某个遥远的时代,这座岛屿曾与其他三座“起源岛”一样辽阔,但某日发生的剧变——一场毁灭性的爆炸——让整个矮人国度从历史中抹去。自此,矮人再也没有登上过历史的舞台。
然而,即便是遥远到无法想象的帝国,在无尽岁月中仍会留下些许涟漪。
男孩四下搜寻,竟真的在一堆碎木掩蔽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洞穴入口。那些用来遮掩洞口的木材早已腐朽不堪,在他稍加用力之下,支撑结构瞬间碎裂。他还来不及惊呼,便随着塌落的碎木向下方跌去。
一阵天旋地转,他摔得头昏眼花。但等他看清四周,心中却涌起一阵狂喜:这似乎是一条被开采过的矿道!这是他除了书本之外,见过的最有趣的东西。
恐惧?他几乎没有。若是害怕,他早就回家帮忙干农活了。他总觉得村子里日复一日的耕种生活与自己格格不入。他要亲身体验那些美妙的传说,要成为传说的一部分——这是每个孩子心底都曾埋藏过的念想,只是大多数人任由它熄灭,而他却被它推动着,走到了这里。
矿道里停着一辆小小的矿车,看上去早已锈蚀不堪。但男孩看到一个圆形的开关,鬼使神差地按了下去。
齿轮转动声从深处传来,接着是沉闷的震动。若是普通农家孩子,此刻早该吓得逃走了。但这一切不安,都在那辆矿车“咕吱咕吱”开始向前滚动时,化为了烟消云散的兴奋。
矿车动了,载着他驶向未知的前方。他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但心中的好奇与小小的确幸完全压倒了其他情绪。
初生牛犊不怕虎。
矿车越来越快,载着他向着黑暗的深处,向着他所向往的一切,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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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收获季。
为什么开阔村一直享有最低的税率?为什么这里的领主不敢像其他村庄那样肆意压榨?村民们并不清楚缘由。或许,这里是他们所效忠的王国用于流放之地——即便是罪大恶极的贵族被流放至此,也不会遭受极端的折磨。
就像今天,每年的收获季,都会有一辆黄金打造的马车远渡重洋而来。村民不知来者是谁,只被勒令留在家中,不得外出。待“征粮官”确认税收后,他们会在入夜后庆祝收获季——因为留下的余粮,便是他们一整年的依靠。甚至有几次饥荒年间,来人分毫未取,反而留下了大量面包。
今天也是如此。
那些身着黄金铠甲的精锐护卫,身上的装备仿佛是神话时代遗存的珍宝。他们的铠甲能在箭矢触及前就将之阻挡——这是近乎神迹的造物,村民们无法理解。村里有些老人似乎知晓些什么,却从不敢多言,只让那些秘密烂在肚子里。唯有如此,才能维系这小小村庄的平静。
夕阳西沉,余晖如金纱铺洒田野。田埂上,那位苍老的农夫静静站立,金色的披风般的阳光覆在他身上。他手中的农具,在某一瞬间,仿佛化作了另一把只能遥望的利刃。
曾几何时,他只需振臂一挥,所有战士——包括“他”自己——都愿为其献出一切。他所指之处,便是帝国剑锋所向;他的政令,便是绝对的尊严,无人能够违逆。
他所引领的,是人类曾向往的一切。
而“他”,作为永生者,见证了太多。但眼前这位,却是最古老的存在。“他”曾见证此人拯救人类于危难,将文明推向无上荣光。
可他为何放弃了所有?
但他依旧在这里,站在曾经的臣属面前。
作为永恒大陆最强大的四大诸侯之一,“他”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帝国分裂后的无尽征伐中,无数曾经的同僚被他诛杀,无数叛乱被他镇压。他无时无刻不在渴望,能再一次见证那个辉煌帝国的重生。
他心中有一个疑问,镌刻了无数岁月。即便身为永生者,他也依旧好奇——因为自他出生的那一刻起,面前这位君王便已屹立于巅峰,建立了不朽功业。他诞生于人类又一次面临巨大危机的时代,那是不可一世的精灵王崛起的纪元。
“呵,每年你来跟我这个老朋友叙叙旧,倒也不错。今年又打算说什么?”田野上,粗布麻衣的老农夫神色如常,对面前那位浑身散发着华贵威严的君王,没有半分恐惧或恭敬,反而像看待自家孩子般,投去平和的目光。
这位是永恒帝国的第一代君王。在“纷争纪元”伊始,他便作为一方势力角逐于世界,击败了无数敌人。诸多凡人国度对他要么臣服,要么联合抗衡。他的军事才能与谋略皆属顶尖——因为他是四大诸侯中,唯一一位从神话时代一路走来,曾追随那位伟大君王并肩作战的帝国将军。
仅凭这个身份,便足以让另外三大诸侯国凝聚全部力量,才能勉强与之抗衡。也正因如此,世界局势才能在焦灼中保持某种平衡。大规模的战事被抑制,只有小范围的冲突与小国的兼并持续不断。任何势力成长到一定规模,最终都会选择依附于他,或另外三大诸侯旗下——无人敢轻易踏出那最终的一步。
“我尊贵的王……每一年见到您,都让我再一次回忆起曾经的峥嵘岁月。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维持初心,才能想起:我所建立的帝国,在您曾经的麾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城镇。”永恒帝国的君王声音低沉,“我所拥有的最强战士,所穿戴的最精良战甲,其实都只是您当年仓库中残存的遗物——在那个时代,您甚至能轻易进行批量生产。您统一了所有资源……我好奇的是,您当年为何……”
每一年,每一年来到这里,再度见到他时,自己身为君王、身为最强战神的那份骄傲,都会褪色为孩童自导自演的游戏。他曾发动过无数次叛乱,设想过无数种场景——若当年他率军攻入王宫时,见到的是对方怒目圆睁、手持利剑的模样,他或许会当场跪倒,甚至自裁以表忠诚。
但对方什么也没做。
当他随着部队冲入城中时,只看见王冠与权杖静静置于王座之上。
那人离开了。
这是他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事。他拥有扭转一切叛乱的能力,却什么也没做,像一个普通人般被推翻,平静地离开。唯一的请求,是他想去开垦田地,觉得某个地方不错。
他们曾以为他会卷土重来。除了持续征战,各方势力在监视他这件事上出奇地一致。但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在一个村落中成为一名开垦者,日复一日。
他们观察了百年。许多曾经的同伴、敌人,都已随岁月流逝。
而他,依旧在这里开垦。
每一年,每一年来到这里,除了他偶尔因税收问题提出建议外,他什么也没做。
“如果我的存在能让你安心,我倒无所谓。我还是更喜欢在这里种种田,看看时代如何变迁。”老农夫笑了笑,“话说,你还不打算培养个继承人吗?”
“继承人?”君王沉默片刻,“我的子嗣中,至今没有一个能入我眼的。这么多年了,我想找一个能达到我当年高度的人,始终没有。连能达到我一半的都没有……那些只会玩弄心计的,在我眼里就像小孩子过家家。将帝国交给他们,只会做出让我蒙羞的事。”
永恒帝国的君王还想继续诉说他的宏图伟略,却被老农夫温和地打断了。他似乎并不想多听,只是了然地点点头,便领着君王向自己的小屋走去。
他的小屋与其他村民有一定距离,但对二人而言,这段路程转瞬即至。君王自精灵王时代存活至今,掌握着那个时代的灵巧技艺,步履轻盈。
他们来到那座破旧的草屋前。这屋子与君王居住的辉煌宫殿相比,简陋得不像话——宫殿中任意一件摆设放在这里,都像是一种亵渎。
但老农夫只是自然地拉开椅子,请君王坐下。随后,他从一个旧酒缸中,舀出似乎刚酿好的、气味有些刺鼻的土酒。
这酒与君王平日饮用的琼浆玉液相比,可谓云泥之别。
但他接过了陶碗。
夜色,缓缓笼罩了这片宁静之地。远处,村庄的庆祝声隐隐传来,而矿道深处的轰鸣,早已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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