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赵刚的橄榄枝
凌尘蜷缩在老鼠巷一个歪斜倾倒的破鱼筐后面,右肋下绷带包裹的区域闷痛转为尖锐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把钝刀在缓慢切割。
昨晚码头爆发混乱后,他在巡警的喝骂和工头打手们愤怒的搜索间隙里逃窜,最终钻进了这片迷宫般的贫民区最深处。
不远处,鱼贩们有气无力的吆喝和顾客斤斤计较的争吵透过污浊的空气传来,为这片死气沉沉的地方增添着一种扭曲的嘈杂。
凌尘闭上眼,想驱散眩晕,可眼皮下晃动的全是吴天富那张油腻暴怒的肥脸、粗壮打手扭曲的惨叫、工人们愤怒却笨拙的推搡、还有那木棍带起的风擦过耳际的冰冷触感。
那电光石火间的闪避与反击,仿佛不是他自己做出的。身体像被别的什么东西接管了,一种深植于骨髓、对“死”的提前预警。这非人的警觉从何而来?
突然,笃、笃、笃!一阵训练有素的带着稳重和力量感脚步声由远及近。
凌尘的肌肉瞬间绷紧,透过晃动的人腿缝隙和低矮的破棚屋沿,他看见了一角笔挺、洗得发白的藏蓝色警裤裤腿,裤线清晰得能划破空气。
来人停在了他藏身的破鱼筐前方不到五步远的一片相对干净的泥地中央。
是个警察,年纪约摸三十出头,是东港分局刑侦队的赵刚。
赵刚的目光锐利得像扫描的探针,没有放过任何一个阴暗的角落和那些藏在破布后充满戒备的眼神。
他的视线在扫过凌尘藏身的破鱼筐时,微微一顿,但并未停留太久,而是落在一个佝偻着背、刚刚被惊动般从低矮窝棚里钻出来收鱼篓的驼背老头身上。
“老刘头,问你个事。”赵刚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金属投入死水,瞬间震散了周围的嗡嗡嘈杂,带着天然的威严。“码头仓库的工头吴天富和那帮打手,常来你这片吗?”
驼背老头浑身一哆嗦,手里的破鱼篓差点掉进污水沟。
“长官,吴老板那边的大爷们哪会来这种腌臜地方。”他声音发颤,带着根深蒂固的恐惧。
在这黑土镇,工头吴天富就是活阎王,说出了他干儿子的藏身处,等同于找死!
“长官…”老刘头发出绝望的哀鸣,双腿抖得像筛糠。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瞬间。
破鱼筐后面,凌尘扶着倾倒的箩筐边缘,极其缓慢地、带着明显的艰难从污秽中站了起来。
“黄毛现在…”凌尘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仿佛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管,每个字都带着粗粝的摩擦声,“在镇子最东头废弃龙王庙供台下的砖窟窿里。”
他顿了顿,肋下的抽痛让呼吸停滞了一下,“三天前进过一次鱼市,买了消炎白药片和干粮。老刘头的远房表侄女,以前帮他偷过一次仓库仓库钥匙,他住那边的事,连老刘头都不清楚。”
他吐出的情报清晰、准确,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赵刚眼中精光一闪,目光如刀锋扫过凌尘的脸。
那双眼睛,就像浸透了寒潭的死水,映不出一点阳光。一个如此清楚吴天富内部隐秘,却身受重伤、匿身鱼市污泥的少年?有意思。
“伤得不轻?”赵刚的语气是肯定的,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审视。“躲吴天富的人追查?”他向前走了两步,沉重的军靴停在阴影边缘,仿佛一道明确的分界线,隔开了两重世界。
凌尘没有抬头,视线低垂,落在自己沾满泥污和干涸血迹的手上。只有无声的沉默作为回应。
赵刚对他的冷淡没有任何惊讶,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验证。他微微俯身,视线与蜷缩着的凌尘勉强拉平,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两人能听清:“我知道吴天富的勾当,不止码头那点黑账。他手下有个人,叫杜九。”他顿了顿,观察着凌尘的反应。凌尘沾满泥污的手指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赵刚继续说道:“杜九上个月在龙涎港接走了一船从南边来的苦力。十三个人,签的合同是把人送去北面的矿场。登记的船昨天回来了,矿场那边却从没见过这些人。”
他的声音冷硬得像铁,“十三个大活人,像蒸发了一样。巡警署只会踢皮球,我只想找到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凌尘低垂的眼睫下,瞳孔收缩。
又是人口失踪?
赵刚盯着凌尘低垂的后颈,那里只有粘着汗水泥污的碎发:“我需要一双眼睛。一双在黑土镇最底层,看得见真正肮脏的眼睛。替我查清这些人去哪了,杜九这条线上还有什么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直白,“我会给你钱,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方便’,只要消息够硬。”他向前伸出手,手中多了一样东西,正对着凌尘。
那是一条巴掌长短的黑色布卷,一头系着皮绳,显然是随手缠起来的。但布卷散开处,一截冰冷的弧形寒芒露了出来,是把匕首!直背单刃,血槽深刻,鲨鱼皮包裹的握柄乌沉沉没有丝毫反光,那打磨锋锐的杀气不容置疑,那是最精悍最嗜血的凡兵!
凌尘伸出了自己沾满污泥的手,动作缓慢却极其稳定。反手一抄,就将那卷着匕首的黑布拽入自己手中。
两人指尖交错的刹那!
嗤!
胸口衣襟下,紧贴皮肤佩戴的那枚神秘玉佩,毫无征兆地猛然一烫!那感觉来得极其突兀而强烈,就像一滴滚烫的金属熔液滴在心口!
几乎在烙烫感爆发的同时,视野骤然炸开一片耀眼到极致的光芒!不是眼前的世界,而是脑海中被硬生生塞进的景象!
金灿灿的琉璃瓦顶在阳光下流淌!飞檐斗拱,角楼高耸入云!巨大的盘龙柱撑起雄浑的门阙,比赵家最高的楼房还要宏伟巍峨百倍。
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古老威压的凛然气息横扫过意识,那是一座庞大得难以想象的皇城一角!
一切都发生在不到半次心跳之间!快得如同错觉!凌尘瞳孔骤然紧缩到针尖大小,一股混杂着惊悸的寒意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握在匕首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要捏碎那冰冷的金属。
而就在这同一刹那,赵刚胸前别着的那枚铜质警徽,边缘似乎极其轻微地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弱亮斑,如同阳光被琉璃瓦反射的瞬间光芒。
赵刚锐利的视线捕捉到了凌尘眼中那近乎极致的错愕、冰冷以及强压下的一丝本能的惊疑。
这少年刚才那瞬间的反应,绝不像仅仅是接受武器的模样。
那眼神深处掠过的东西,让他这个老刑侦也感到一刹那的心悸,如同窥见了深渊边缘的某种异常?
“拿着它,至少能让疯狗多掂量掂量你流多少血才够本。”赵刚的声线重新变得平稳,仿佛刚才那万分之一秒的诡异感知从未发生。
他站直身体,恢复了警察冷硬的姿态,目光再次审视凌尘苍白而布满冷汗的侧脸:“有消息,直接到东港分局门外右拐,老榆树下那个废邮筒。”
“呵…”一声低哑到几乎不成声调的短促嗤笑,从凌尘的唇齿间逸出,带着浓重的嘲弄,冰冷得像蛇的嘶鸣。
“这世道……”他嘴角扯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吐字缓慢,每一个音节都像带着淤血吐出。“干净手段,治不了脏病。”
干净?脏病?
赵刚浓眉下压,目光如寒潭映月。他最终什么也没再说,猛地转身。
锃亮的黑皮鞋踩着青石板上的污水,笃、笃、笃!沉重的脚步声远去,将这片腐烂与绝望,短暂地抛在了身后。
阳光吝啬地从破棚顶的缝隙挤进几缕,斜斜地打在凌尘蜷缩的身影上。他靠在冰冷的破鱼筐壁面,气息粗重。
沾满污泥的手探进怀里,紧紧攥住那枚突然平静下来的玉佩。
玉佩温温润润,仿佛刚才那足以焚毁灵魂的灼烫,那令人窒息的皇城幻象,都只是高烧下的谵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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