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码头黑账
凌尘就忍着伤痛来到码头上搬运麻袋。
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才能付清白灵诊所里那黄色粉末和昨晚几乎让他昏死过去的“缝合艺术”费用。
那个女人爱治病救人,定价却像在刮人骨头缝里的油水。
老鼠巷的规矩向来是用劳力换饭吃,用命换命。
“小子,没吃饭啊?磨磨蹭蹭!下一船货马上到,耽误了抽水,今晚谁都别想领钱!”一个沙哑刺耳的声音带着唾沫星子喷在凌尘耳边。
是包工头吴天富,一个满脸横肉、肚子腆得像座小山的中年男人。
凌尘垂下眼睑,遮住瞳孔深处冰寒的光,没做声,只是转身重新迈入从驳船上鱼贯而下的苦力队伍。
中午短暂休工时,仓库一角传来压抑到极致的悲泣和愤怒的咒骂,压过码头的喧嚣,引来了寥寥几个工人的驻足。
凌尘靠在冰冷的货箱上喘息,视线循着声音望去。
一个瘦骨嶙峋、头发花白的老妇瘫坐在仓库发霉的木板上,
她对面,一个穿同样瘦弱的少年对着吴天富的一个亲信手下嘶吼:
“我爹是替你们扛包摔断腰才死的!姓吴的说好了给十块大洋的抚恤!这是什么?才五块!?这够买个棺材的边角料吗?”
那手下是个粗壮的混混,不耐烦地一脚踹在少年小腿上:
“滚一边嚎去!姓陈的老东西自己摔死了关吴爷屁事!赏你们五块是吴爷仁义!别给脸不要脸!再在这儿嚎丧,打断你的腿!”
凌尘的目光掠过老妇手中那点可怜的、几乎要被她揉碎的纸钞,眼神更冷。“必须让这些卑鄙的吸血者付出代价。”他准备了很久的想法该付诸行动了。
交账的时候,凌尘排在队尾。终于轮到他了,吴天富眼皮都没抬,肥胖的手指在油腻的账簿上点了一下,拈起几个最破旧的铜板,嫌弃地扔在凌尘手心:
“臭小子,今天慢了十三趟!扣六个铜子儿!滚蛋!”
铜板冰冷的边缘硌着凌尘的掌心。他没有争辩,像其他工人一样微微躬身,收回手,转身融进阴影。那双低垂的眼睑下,冰冷的计算如同精密的齿轮飞速转动。
机会来了,今天,等了好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吴天富小门半掩的缝隙里,油灯的光晕刚好照亮了那张红漆剥落的简易木桌,以及桌面上摊开的账本,桌下是一个没锁好的、样式老旧、蒙着厚厚灰尘的铁皮保险柜。
机会的窗缝比那小屋的门缝开得更窄!
凌尘在阴影中滑行,无声无息,像一条贴着墙角阴影游走的蛇。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与周围喧嚣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和精确。
每一步落下都卡在搬运工脚步的节奏里,每一次轻微的位移都隐藏在货箱或承重柱的视觉盲区。
他的视线在门旁那个用废弃货箱叠起来、伸手勉强够得着的通风口上停留了一瞬,指骨发力,带动身体稳稳翻上货箱顶端。
屋内情况瞬间清晰:吴天富肥硕的后背对着门,正埋头在账簿上记账。
桌下,那保险柜的铁门虚掩着,露出一线幽暗。
凌尘的手臂像一条灵活冰冷的蛇,精确地从阴影上方越过吴天富的后颈垂落的位置,探入保险柜打开的缝隙。
灵巧的手指在捆好的旧账单里极轻微、极快地一捻,指端冰冷的触感和力量精准控制,悄无声息地从中抽出了一小张纸!
那是陈二狗的工牌附纸,上面压着清晰的指模印记,记录着出工数和日结金额。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已然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自己用木炭和水渍伪造的抚恤金伪造凭据。
伪造凭据上的数额赫然比实际发放多了一倍。
指尖翻转,快到留下残影。真正的陈二狗工牌附纸被迅速塞回那叠账单深处几乎不可能被翻到的位置,动作极轻微,完全没有触碰其他纸张。
那张伪造的“高额抚恤金凭据”,一个虚假的光环,被准确地、不着痕迹地插入了那叠账单中最显眼、最靠上的位置!
整个动作发生在不足一次憋气的时间内。
一个小时后,沉重的驳船卸空了,喧嚣暂歇。工人们疲惫地瘫坐在冰冷的码头石头上,啃着凉透的粗粮饼子。
凌尘靠在一堆散发鱼腥味的木桶旁,眼角余光锁定了仓库门口,时机到了。
吴天富骂骂咧咧地从小屋里钻出来,他喝多了劣质米酒,脚步虚浮,脸泛油光。
他打着饱嗝,摇摇晃晃走向码头边缘,对着浑浊的海水开始放水,完全背对着仓库方向。
而那个负责看管账本和保险柜的亲信混混,正被几个想赊欠饭钱的工友围着,争得面红耳赤。
仓库此刻成了视野盲区。凌尘猛地从角落阴影中站起,径直冲向正在看热闹的陈二狗的儿子——那个瘦弱少年,声音压得很低,却足够清晰传入周围几个休息的工友耳中:
“小栓哥,小栓哥!我看见仓库里头你爹那张按了指印的工单,好像被风吹出来掉地上,落在吴工头小屋柜子前边了!”
少年的名字叫陈栓子。他不顾一切地踉跄起身,发疯般冲向那间小屋,撞开半掩的木门,冲了进去!旁边的老妇也挣扎着站起,脸上是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表情。
一个四十多岁、脸上有刀疤的壮汉猛地啐了一口:
“妈的!吴扒皮指不定又想玩什么花样!走!看看去!”他一带头,另外五六个忍气吞声的汉子也按捺不住了,呼啦一下全都涌向那小屋。
混乱在瞬间爆发!
“爹的工单!工单!”陈栓子嘶嚎着扑向那敞开的保险柜柜门(柜门并未真正锁上,吴天富根本不屑给这些泥腿子上锁),双手在里面疯狂翻找!厚厚一叠账本票据被粗暴地扯了出来,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干什么!干什么!”看账的混混被外面的吵闹惊动,从围着他的人群里挣脱,冲回小屋,看到满地的狼藉和陈栓子手里攥着纸片发愣的样子(正是那张伪造的“高额抚恤凭据”),瞬间暴怒,“小杂种!你敢翻吴爷的账本!”他劈手就要夺!
“等等!”后面跟进来的刀疤工友眼尖,一把抓住那混混的手腕,力气极大。他看到了陈栓子手里的纸,看到了纸上的红戳印记和那串刺眼的数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一种被点燃的、豁出去的狠劲:“吴扒皮,你!你给陈二哥的是十块大洋?!我干他祖宗!王麻子!你看看这张!周瘸子家老婆子的药钱凭据!这上面写的可是两块!她老婆明明只拿到五毛钱!!”
仓库门口放完水的吴天富听到了里面的喧哗,醉眼朦胧地扭回头,刚踏进门,就被眼前无数双喷火的眼睛和地上散落的“证据”惊呆了。
“假的!都是假的!”吴天富瞬间醒酒了一半,头皮发麻,冷汗刷地冒出来,油腻的脸瞬间煞白,肥胖的手指指着那些单据嘶声力竭地咆哮,眼中全是因计划被戳穿而产生的巨大恐慌和暴怒,“有人栽赃!你们谁敢动!谁敢动我的账!”他色厉内荏地扑向地上散落的账目,肥胖的身躯像一个肉山。
一直冷眼旁观的凌尘,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从小屋后方的阴影处悄然退开。
伪造的假象已经引燃了干柴烈火,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可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股尖锐的寒意如同冰冷的钢针,骤然刺向他后背颈窝!
危险,来自左边!
他整个身体极其突兀地向右侧猛地歪倒!左脚同时向后方空处疾撩。
啪!一声脆响!
一根锈迹斑驳、带着海腥味的破木棍裹挟着狠辣的力道,擦着他左边后脑勺的头发狠狠抡过,砸在他前方码头的湿滑铁板上,木屑迸飞!只差毫厘!
凌尘借势重重摔倒在冰冷湿滑、满是污秽的黑泥地上,右肋狠狠撞在一块凸起的、长满锋利藤壶的礁石块上!绷带下的伤口瞬间仿佛被撕裂贯穿!“唔!”他痛得眼前发黑,几乎窒息,嘴里尝到了血腥的铁锈味。
偷袭者正是那看账的混混!
“臭杂种!果然是你捣的鬼!老子弄死你!”混混一击落空,愣了一下,随即更加狂暴,咆哮着扑上来,手里的断棍再次举起,对准了凌尘蜷缩在地的身体。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当头浇下!死亡的阴影让肋下的剧痛都暂时麻木了!
凌尘甚至来不及抬头去看,仅凭听觉、仅凭对方脚步践踏泥水的轻重缓急、仅凭空气流动带起的细微漩涡、仅凭后背皮肤上那种如同猛兽扑来前的、炸开的鸡皮疙瘩。
身体再次先于意识!凌尘蜷缩的姿态没有任何调整,右臂却猛地像鞭子一样向上反撩!
嗤啦!
他沾满黑泥和油污的破烂袖子被撕裂!
但他向上甩出的手臂末端,恰好迎上了那混混因前扑惯性而抬起、正对着他心窝狠狠踹来的脚踝!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肉撞击声!混混那只穿着露脚趾破草鞋的脚,狠狠踹在凌尘横起的、坚实如铁的臂骨上。
力道之大,让凌尘整个身体在地面上向后剧烈滑行了一尺多远,在淤泥中犁出一道深痕,左肩撞在一只巨大的空油桶上!剧痛钻心。
而混混更惨!
“嗷——!!”他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抱着自己的右脚踝踉跄后退,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脚踝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巨大的反作用力几乎要折断他的骨头,让他痛得整张脸都变形了,额头青筋暴起!
此时,仓库门口更大的混乱爆发!吴天富肥胖的身体被愤怒的工人们推了出来,像座肉山摔在泥地里。他那惊恐的咆哮混杂着工人们的怒骂:
“打断他的狗腿!”
“黑账交出来!”
“还我们的血汗钱!还有陈二哥的命!”
凌尘抓住这瞬间的空隙,强忍着几乎要撕裂他的痛楚,手脚并用,像一头狼狈负伤的独狼,猛地爬起,一头扎进了码头深处那一堆堆高大的、迷宫般的废弃集装箱堆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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