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公听了林晚的计策，沉吟良久。风险很大，但相比坐以待毙或受李澈要挟，这似乎是唯一可能破局、甚至反将一军的机会。

“你需要为父如何配合？”他最终问道。

“明面上，父亲需做出焦急无奈、试图通过常规渠道解决的模样。”林晚早已想好，“可派得力管事，携带所有凭证文书，前往两淮盐课司申辩，陈情，甚至可依李澈先前暗示的路径，尝试请托送礼。姿态要做足，让孙崇文和李澈以为，我们除了妥协或求他们，别无他法。”

“暗地里呢？”

“暗地里，”林晚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女儿需要父亲提供一份名单，以及部分可靠的、与林家明面关系不大的隐秘人手。”

名单是当初一同参与这批盐引生意、且投入巨大、背景强硬的几家皇商和勋贵。林国公虽不完全清楚女儿要如何做，但还是凭记忆列出几家，其中有一两家，甚至与靖安侯府或贵妃一党素有龃龉。

人手则由林晚通过碧珠，联系上赵四，再由赵四暗中物色了几个要钱不要命、嘴巴极严的江湖混子。

与此同时，林晚再次动用了萧墨给的黑色令牌。这一次，她要求听风阁将之前得到的、关于李澈、赵元培、孙崇文之间利益勾连的证据（部分关键处做了模糊处理），复刻数份。

一切准备就绪。

明面上，林府的管事带着厚礼和诉状，愁眉苦脸地登上了前往两淮的船。靖安侯府的眼线很快将消息传回，李澈得知后，只是嗤笑一声：“垂死挣扎。”他吩咐孙崇文，对林家派去的人，可以适当刁难，但不必完全拒之门外，留一线“希望”，才能让林家更依赖他。

然而，就在林府管事在盐课司衙门苦苦周旋时，数份匿名的密函，通过不同的隐秘渠道，被悄然送至了京城那几家背景强硬的皇商和勋贵府中。

密函内容详实，不仅点明了孙崇文清查的矛头所指，更直指其背后的靖安侯府与宫中贵妃，意图借机吞没各家本金、打击异己。随函附上的，还有李澈与赵元培密会的时间地点、部分银钱往来痕迹（巧妙隐去来源），以及孙崇文升迁背后与贵妃关联的线索。

这些家族能积累如此财富和地位，掌事者无一不是人精。起初或许将信将疑，但结合孙崇文反常的严厉手段、赵元培诡异的“急病”，以及李澈近来在盐引之事上的微妙态度，那份疑心便如野草般疯长。

他们不像林家这般“孤军奋战”，各家在朝中、地方皆有不少关系网。很快，私下串联、打探消息的行动便悄然展开。

林晚通过听风阁反馈的消息，知道火已经点起来了。她让父亲按兵不动，甚至让派去的管事可以表现得再焦头烂额一些。

果然，数日后，盐课司那边对林家管事的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孙崇文似乎承受了某种压力，不再一味强硬，言辞间甚至透出几分“此事或有转圜余地，但需上下打点”的暗示。

李澈再次登门，这次带来的“好意”更加露骨：“世伯，小侄听闻盐课司那边口风似有松动，只是所需打点非同小可。若婚事能定，一切花费，自然由我靖安侯府承担，世伯静候佳音便可。”

林国公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忧心忡忡：“有劳贤侄费心。只是打点所需几何？我林家虽不宽裕，也不能全让贤侄破费。”

李澈以为林国公动摇，心中得意，报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并暗示其中大部分需“孝敬”孙崇文及其背后的贵妃。

林国公佯装震惊为难，未置可否，只说需与族老商议。

李澈志得意满地离开，以为猎物已入彀中。

他却不知，林国公转身便将这“打点”的数额和指向，通过林晚的渠道，添油加醋地传给了那几家正在暗中调查的皇商耳中。

“好一个孙崇文！好一个靖安侯府！好一个贵妃！”某位以脾气火爆著称的皇商当家拍案而起，“这是把我们当肥羊宰！还想一石二鸟，既吞了我们的银子，还要我们感恩戴德？！”

裂痕，已然出现。原本因利益而暂时凝聚在盐引周围的松散联盟，因可能存在的巨大欺骗和算计，开始分崩离析。

暗流，在平静的水面下汹涌激荡，只待一个突破口，便会化作滔天巨浪。

林晚站在漱玉轩的窗前，看着庭院中摇曳的树影，眼神沉静。

网已撒下，就看鱼儿，何时忍不住要咬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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