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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寿宴惊变


国公府正堂,锦绣盈门,笙歌缭绕。

老夫人六十整寿,宾客皆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男宾在前院由林国公与世子招待,女眷则聚在后宅花厅。厅内摆开了数十桌席面,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夫人们珠围翠绕,笑语晏晏,小姐们则矜持端坐,偶尔低声交谈,眼波流转间皆是含蓄的较量。

林晚扶着碧珠的手,踏入花厅时,恰好听见一阵刻意抬高的娇笑。

是林晴。她正被几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官家小姐围着,樱桃红的衣裙在满堂姹紫嫣红中依然醒目。她手持一柄绣着蝶恋花的团扇,半掩着面,正说着什么趣事,逗得几位小姐掩嘴轻笑,目光却若有似无地飘向主桌——那里坐着几位身份最尊贵的老封君。

林晚垂下眼睫,步履款款,走向属于自己的座位——前世,她坐的是靠近主桌右下首的第二席,位置优越,既能彰显身份,又不易过分惹眼。但今天,她的座位被安排在了同一排的……第四席。

母亲沈氏见她过来,眼中掠过一丝担忧,低声问:“晚儿,脸色还是不好,若实在撑不住,便回去歇着吧?”

“母亲放心,女儿无碍。”林晚温声答,目光扫过自己案前光洁的瓷碟与银箸,又淡淡瞥了一眼邻座——第三席空着,那是林晴的座位。而第二席上,此刻坐着的,是荣昌伯府的嫡孙女,一位性子活泼、颇得老夫人欢心的小姑娘。

很细微的变动。不引人注目,却至关重要。

前世,便是坐在这个第二席的位置上,那个“不小心”滑倒的粗使丫鬟,将一整壶热的杏仁茶,尽数泼在了她的藕荷色裙摆上。汁水淋漓,狼狈不堪。虽及时被引去更衣,未在席间久留,但那一幕已落入众多宾客眼中。事后,林晴“贴心”地为她送来新衣,却是一件颜色略跳、尺寸微妙的裙子,穿上后更显窘迫。而那日的风头,自然全落在了“临危不乱、温柔解围”的林晴身上。

“开席——”司仪一声高唱。

丝竹声起,寿宴正式开始。仆妇们穿梭斟酒布菜,气氛愈加热络。老夫人今日精神矍铄,接受着儿孙与宾客的祝寿,脸上笑纹深深。

林晚安静地坐着,小口啜饮着杯中温水,偶尔抬眸,目光沉静地掠过全场。

她看见了。那个穿着灰褐色比甲、低头捧着托盘的身影,正在不远处廊柱旁候着。托盘上,正是那壶杏仁茶。丫鬟的手指用力得有些发白,眼神不住地瞟向主桌右下首的方向——那是林晚前世坐的第二席。

快了。

祝酒环节过半,席间气氛最酣之时,那抹灰褐色的身影动了。她端着托盘,微微低着头,从后方侍立的人群中走出,脚步似乎有些不稳,朝着女宾席这边走来。

路线,与前世分毫不差。

林晚捏着杯子的指尖微微用力,冰凉的瓷壁传来清晰的触感。她强迫自己放松呼吸,甚至抬起手,用帕子轻轻按了按唇角,仿佛只是在擦拭并不存在的污渍。

丫鬟越来越近,目光死死锁定了荣昌伯府那位嫡孙女的身后——那是第二席与第三席之间的过道。按照安排,她会在经过那里时“不慎”脚滑,托盘脱手,壶口会精准地对准第二席的位置泼洒出去。

五步,四步,三步……

就在那丫鬟即将踏入预定区域,身体开始做出微微倾斜动作的瞬间——

“哎呀!”

一声清脆的低呼,来自第三席。

只见原本坐得好好的林晴,不知为何忽然站了起来,身子朝过道这边微侧,似乎是想绕过案几,去与邻座另一位小姐说话。她起身的动作有些急,宽大的樱桃红袖摆拂过案边一只盛着蜜饯的青瓷小碟。

“啪嗒!”

小碟落地,摔成几瓣,金黄的蜜渍杏肉滚了出来。

这动静不大不小,恰好让那正全神贯注“表演”滑倒的丫鬟吓了一跳,脚下一滞,本就心虚不稳的重心彻底失控!

“啊!”

惊叫声中,丫鬟整个人向前扑倒,手中的托盘连同那壶热的杏仁茶,脱手飞出!

然而,预想中泼向第二席的轨迹,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偏移。那壶茶在空中划过一个短暂的弧线,壶盖崩开,棕黄粘稠的茶汤,如同天女散花般——

“哗啦!”

大半,倾泻在了猝不及防、刚刚站稳的林晴身上!

从胸前衣襟,到华丽繁复的裙摆,瞬间浸染开一大片难看的污渍。滚热的茶汤透过轻薄的春衫,烫得林晴“嘶”地倒抽一口冷气,脸“唰”地白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满堂笑语骤停,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林晴呆立当场,看着自己一片狼藉的前襟,感受着皮肤上传来的灼热和黏腻,脑子里一片空白。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不住她瞬间涨红的脸色,那是羞愤,是惊愕,更是难以置信。

那闯祸的丫鬟已经吓傻了,瘫跪在地上,抖如筛糠,连求饶都忘了。

死寂之中,一道清婉柔和的声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焦急:

“妹妹!”

林晚已迅速起身,几步来到林晴身边。她看也未看地上瑟瑟发抖的丫鬟,只快速解下自己身上那件雨过天青色绣缠枝莲纹的素锦披风,轻柔地裹在林晴肩上,恰到好处地遮住了最狼狈的胸前。

“快披上,仔细着凉。”她声音不高,却足够让近处几桌的人听清,“可有烫着?碧珠,快去取我的备用衣裳来,再叫人请府医!”

她一边吩咐,一边微微倾身,似在帮林晴整理披风的系带。两人距离极近,林晚温热的呼吸拂过林晴冰凉的耳廓。

然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轻柔如羽却又清晰无比的气音,在林晴耳边低语:

“妹妹小心,这地,滑得很。”

林晴浑身猛地一颤,霍然抬头,撞进林晚近在咫尺的眼眸里。

那双眼,清澈,平静,关切满满,仿佛真的只是一位为妹妹担忧焦急的姐姐。

可林晴分明在那片平静的湖面下,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冰冷的讥诮。

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混乱的脑海。

地滑……滑得很……

是她!是她故意的!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着林晴的心脏。巨大的愤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尖叫,想要撕破眼前这张虚伪关切的脸!

“妹妹?”林晚微微蹙眉,伸手轻轻扶住她颤抖的手臂,声音依旧温软,“可是吓着了?别怕,姐姐在这儿。”

周围的夫人们也回过神来,纷纷出声。

“哎哟,真是无妄之灾,快扶二小姐去更衣吧。”

“这丫鬟怎么当差的?毛手毛脚!”

“林大小姐真是友爱    姐妹,临事不乱。”

老夫人也看了过来,眉头微皱,对身边的嬷嬷吩咐:“带二丫头下去收拾,好好瞧瞧可烫伤了。这丫鬟,拉下去好好管教。”

处置得干脆利落,却并未过分苛责一个“意外失手”的下人。在老夫人看来,这终究只是个不雅的小插曲,寿宴还要继续。

林晴在众人各异的眼光和低声议论中,被自己的丫鬟和闻讯赶来的嬷嬷半扶半架着,裹着那件素锦披风,匆匆离席。离去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林晚已坐回自己的位置,正低声与母亲说着什么,侧脸沉静,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意外。只有那微微抿着的唇线,泄露出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那弧度,像一把刀,刻进了林晴眼里。

***

更衣的厢房里,林晴换上了碧珠匆匆取来的、属于林晚的一套备用衣裙。同样是素淡的颜色,月白色的上衣配着浅碧的罗裙,料子虽好,款式却简单,穿在她身上,全然没了往日樱桃红的娇艳明媚,反而透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寡淡和晦气。

府医来看过,胸前皮肤微红,幸未起泡,开了些清凉膏药。

丫鬟婆子们退下后,林晴独自坐在镜前,看着镜中穿着素衣、脸色难看的自己,狠狠将梳妆台上的一支珠花扫落在地。

“林、晚!”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什么地滑!那丫鬟是她精心挑选、威逼利诱安排好的!怎么会突然失手泼到自己身上?一定是林晚搞的鬼!她换了座位!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可是……她怎么可能知道?计划只有自己和澈哥哥知道……不,澈哥哥说过,万无一失……

难道,是澈哥哥……?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强行压下。不会的,澈哥哥对她那么好,承诺了那么多,怎么会害她?

那就是林晚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又或者,是那丫鬟蠢笨,临场出错!

对,一定是这样。

林晴深吸几口气,对着镜子,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她不能乱,更不能在寿宴上失态。澈哥哥说过,无论遇到什么意外,都要保持仪态,才能成大事。

她拿起粉扑,仔细补了补妆,掩去脸上的怒色和苍白。又看着身上这套素衣,眼底闪过深深的厌恶和嫌弃。

“去,”她吩咐自己的心腹丫鬟,“回我屋里,取那套鹅黄缕金的裙子来,还有配套的头面。要快。”

她绝不能穿着林晚这身晦气衣服回去!她要重新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

只是,当她重新打扮停当,强撑着完美笑容回到花厅时,寿宴已近尾声。

她发现,众人关注的焦点,早已不在那场“意外”上。

几位老封君正拉着林晚的手说话,老夫人脸上带着明显愉悦的笑容。她隐约听见“沉静”“懂事”“心细”之类的夸赞。而林晚只是微微垂首,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羞涩笑意,偶尔轻声答话,姿态优雅从容。那身雨过天青的裙子,在渐暗的天光与渐起的灯火映衬下,竟有种别样的清雅出尘。

更让林晴心头一刺的是,她看见前院男宾席那边,有道熟悉的身影,正隔着花厅的镂空雕花隔扇,目光似乎……正落在林晚身上。

是李澈。

他手持酒杯,与身旁一位公子交谈着,目光却似有似无地飘向女宾席这边。那眼神,带着审视,带着一丝兴味,却唯独没有林晴期待中的、对她遭遇的关切或对她新装束的欣赏。

林晴捏紧了袖中的手,精心修剪的指甲陷入掌心。

这时,林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首,目光隔着人群,与林晴遥遥对上。

林晚的眼中,依旧是那种平静无波的温和。她甚至,对着林晴,极轻、极缓地,弯了弯唇角。

那不是一个胜利者的炫耀笑容。

那更像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怜悯。

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费尽心机,想要的东西吗?

林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寿宴在喧闹的礼乐和最后的祝福声中结束了。

宾客陆续散去。林晚扶着母亲沈氏,随着人流缓缓向外走。经过连接前后院的月洞门时,一个捧着锦盒的小厮匆匆低头走过,似是脚下不稳,手中锦盒脱手。

“小心。”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一只手稳稳托住了即将落地的锦盒。

林晚脚步微顿。

抬眼,便见一人立于月洞门下,身着宝蓝暗纹锦袍,身姿如玉,面容俊朗,嘴角噙着温文笑意,正将锦盒递还给惊慌的小厮。正是靖安侯世子,李澈。

他似是无意间转头,恰好与林晚目光相接。

“林大小姐。”他微微颔首,笑容得体,目光清澈,“方才席间听闻二小姐意外被茶水所污,大小姐临事不乱,顾全妹妹,令人钦佩。二小姐可还安好?”

语气关切,姿态磊落,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彬彬有礼、关爱友人家的世家公子。

林晚看着这张脸,这张曾经让她倾心信赖、最终却将她推入地狱的脸。

前世的新婚夜,湖水灌入肺腑的冰冷窒息感,仿佛瞬间卷土重来。

她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用尖锐的疼痛压下心头翻涌的滔天恨意与恶心。

然后,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而疏离的礼。抬起头时,脸上已是一派温婉平静,只是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陌生贵女面对外男的些许矜持与淡然。

“多谢世子关怀。舍妹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她声音清柔,却无多余热络,“今日宾客众多,世子想必也累了,请早些回府歇息吧。”

说完,不再停留,扶着母亲,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裙裾拂过地面,带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凉风。

李澈站在原地,手中还保持着递出锦盒后微微悬空的姿势。他看着林晚毫不留恋、径直离去的背影,那抹温文的笑意,在无人注视的阴影里,慢慢淡了下去,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和深思。

这位林大小姐……似乎,与传闻中有些不同。

并非不美,也并非无礼。

只是那眼神,太静了。静得像深潭,看不出丝毫这个年纪少女应有的羞怯、好奇,或是……对他这位“京城闺秀梦中人”该有的、哪怕一丝一毫的在意。

有趣。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托住锦盒时,触碰到的、属于那名小厮的粗糙布料触感。

看来,这枚准备了三年的“棋子”,或许并不像他预想的那般,只是一朵任人攀折的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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