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网红主播】

一

凌晨四点二十，城市像被拔掉电源的冷柜，只剩霓虹在苟延残喘。

林晚蹲在出租屋的冰箱顶，把手机架在一盒过期牛奶上，镜头对准自己——无眉、光头、头皮上三道刚结痂的刀痕，像三条干涸的小溪。

她按下“开始直播”的按钮，房间没有开灯，屏幕光把她的瞳孔刷成两枚银色硬币。

标题只有四个字：#维生素复活。

十秒内，观众席从0蹦到3万，数字还在疯长，像被注射了肾上腺素。

弹幕滚得比心跳快：

【我靠，真是“安可”？不是通缉犯吗？】

【主播还活着？警方悬赏五百万！】

【姐姐今天喝哪一款毒药？】

林晚不说话，她先拿出一把不锈钢勺子，慢条斯理地刮头皮。

痂片雪花一样落在镜头前，高清到能看清血孔里渗出的组织液。

直播间热度瞬间冲到榜首，平台算法自动给她推流，首页横幅闪出巨大的红色“爆”。

她等在线人数突破五十万，才开口，声音低哑，却带着奇异的催眠感：

“今晚，带你们参观‘Ω-重生’的下水道。”

她转动手机，画面扫向地面——那里有一块被掀开的地板革，黑洞洞的垂直入口，像一张被拔掉牙的嘴。

她把自拍杆伸进去，补光灯“啪”一声打开，照出管壁暗红色的肉瘤状凸起，像无数吸盘在呼吸。

弹幕瞬间爆炸：

【特效？实景？】

【这是医院地下？】

【姐姐别下去，我害怕！】

林晚笑，露出比常人少两颗的门牙——那是三天前，她用钳子亲手拔的，为了把微型信号增强器塞进牙根。

“怕什么？”

她对着镜头吹了口气，像哄孩子，“死亡只是副作用。”

说完，她赤脚钻进入口，瘦削的肩胛骨在皮肤下起伏，像一对准备起飞的畸形翅膀。

二

管道内壁粘满湿滑的生物胶，踩上去会发出“咕叽”一声，随即涌出腐乳状的块状物。

林晚把镜头贴上去，观众才看清：那些块状物竟是被半消化的维生素胶囊，外壳印着模糊的“X”，像被胃酸腐蚀的墓碑。

“欢迎来到消化车间。”

她旁白，声音在钢管里产生诡异的回声，仿佛有人跟在她身后学舌。

管道呈30°向下，她滑了约十米，落在一处横向支管。

支管直径两米，四壁嵌着婴儿手臂粗的玻璃管，管内流动着淡蓝色液体，偶尔浮过白色碎片——像剥落的记忆。

林晚用指甲敲玻璃，“叮”，液体里立刻浮现一张儿童笑脸，一闪即逝。

弹幕疯了：

【刚才那是AI换脸？】

【我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主播你黑进我大脑？】

林晚不解释，她掏出一根铁丝，插进玻璃管接口，轻轻一挑。

“咔哒”，管道裂开缝隙，蓝液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一粒粒水珠，像被按下暂停键的雨。

她把嘴凑过去，舔了一滴。

舌尖瞬间出现青紫，镜头拉近，观众清晰看到毛细血管在皮肤下炸开，像红色蛛网。

她却露出陶醉神情：“味道——2012年，七月，下午三点，我弄丢了第一颗乳牙。”

弹幕静止三秒，随后刷起同一句话：

【她能把记忆做成饮料？】

三

平台超管终于反应过来，弹出警告：

“内容涉嫌危险行为，立即停播，否则封号。”

林晚瞥一眼，把警告截图，直接设置成直播封面。

热度再次飙升，在线突破一百二十万，服务器开始卡顿，礼物特效糊满屏幕：火箭、飞船、银河战舰……

榜一ID叫“Z-15-重生”，头像漆黑，砸下价值三十万的“宇宙之心”。

私聊窗口随之亮起：

【够了，上来，我们谈谈。】

林晚回了一个“？”

对方秒回：

【你脚下第三块格栅，左转，有梯子，直通院长办公室。】

【你知道我是谁。】

林晚舔掉唇角蓝液，把铁丝插回口袋，冲镜头眨眼：“家人们，等我回来，带你们看更大的。”

她关掉直播，画面黑屏前一秒，弹幕刷满同一行字：

【别走！怕！】

四

格栅下方果然有铁梯，锈迹斑斑，却被人近期擦拭过，扶手上有新鲜指纹。

林晚赤脚踩上去，铁锈冰凉，像无数细小的牙齿。

梯井深不见底，她下行约五层，抵达一处暗门。

门没锁，虚掩着，缝隙透出暖黄灯光，伴随老式留声机的沙沙声——放的是《绿袖子》，2012年姐姐最爱的旋律。

她推门，眼前是一间复古办公室：胡桃木书桌、绿玻璃台灯、墙上挂着那张熟悉的迪士尼拍立得——姐姐搂着小时候的她，两人笑得像永远不会停电。

书桌后的人背对她，穿白大褂，颈侧有一道蜿蜒疤痕，像被缝合的地图。

“林晚，”对方开口，声音沙哑得需要润滑，“或者，该叫你‘安可’？”

林晚没回答，她看向桌面——那里摆着一只冷链运输箱，箱盖敞开，里面是她三天前寄出的文件袋，已被拆开。

文件袋旁，静静躺着三枚芯片，排成“Ω”形，最上方那枚沾着干涸血渍，像一枚堕落星辰。

“溯源成功。”

男人转过身，灯光照出他半张脸——另半张被金属面罩覆盖，面罩边缘与皮肉相合，像把镜子嵌进骨头。

“爸爸。”

林晚终于出声，却像在喊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五

男人——生父，指尖抚过芯片，指甲盖缺了一角，露出紫黑色甲床。

“你知道它们用什么做的？”

他自问自答，“用‘遗忘’。”

“把人类最容易丢的那0.1秒记忆，提炼、纯化、压缩，就成了控制时间的钥匙。”

“而钥匙孔——”

他指向林晚的胸口，“在你心跳第41下与第42下之间。”

林晚低头，看见自己胸骨正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朱砂痣，像被谁用毛笔点上去的。

“我来，是谈交易。”

生父把冷链箱推给她，“带着它，继续直播，把观众推到三千万，我就让你见姐姐。”

林晚笑，声音像玻璃碎在冰水：“我已经被全球通缉，再直播，命会丢得更快。”

生父摇头，金属面罩反射出扭曲的林晚：“恰恰相反，镜头是你唯一的护身符。”

“当足够多人同时注视你，你就成了集体记忆的一部分，谁也不敢抹杀。”

“这叫——‘观众免疫’。”

林晚沉默三秒，伸手阖上箱盖：“成交，但我要加一条。”

“说。”

“直播结束，你把‘0.1秒’的专利转让给‘Ω-07’。”

生父眯眼，疤痕蠕动像活物：“你替姐姐要？”

“不，”林晚抬眼，“我替全人类要。”

男人笑，金属与血肉同时震颤：“可以，只要你能活到直播收官。”

六

五分钟后，林晚重开直播。

封面直接调用官方警告截图，标题改成：

#我在通缉犯办公室喝茶

在线人数瞬间冲破二百万，服务器再次飘红。

她把手机固定在书柜顶端，镜头俯瞰整张书桌，生父入镜——只露背影，像无脸幽灵。

弹幕疯狂追问：

【那是谁？】

【主播被绑架了？】

【报警按钮在哪？】

林晚端起骨瓷杯，抿一口，杯底沉着一枚芯片，像一条沉睡的鱼。

“给大家表演个魔术。”

她说，随即用茶匙敲杯沿，“叮！”

芯片竟在液体里融化，蓝雾升腾，凝成一行悬浮字母：

0.1s=∞

弹幕瞬间空白，随后刷满同一句话：

【我看见了时间的形状！】

礼物雨下得更疯，榜一“Z-15-重生”直接升到“宇宙至尊”，价值破百万。

林晚抬眼，透过屏幕与看不见的观众对视，声音轻得像耳语：

“现在，你们都是我的共犯。”

“谁想看我逃过全球通缉，就在弹幕打‘维生素’。”

三秒内，屏幕被两个字淹没，连系统字体都糊成一片蓝。

平台终于切断推流，画面定格，最后一帧是林晚的笑脸——

没有眉毛，没有头发，却亮得吓人，像把灵魂拆下来当灯泡。

七

直播被封，账号冻结，但热度已外溢到所有社交媒体。

#维生素复活#  #0.1s=∞#  登顶各国热搜。

有人截下她喝茶的GIF，做成表情包；有人把“0.1s=∞”印在T恤；更有人连夜扒出“Ω-重生”医院背景，股价开盘即跌停。

而林晚，早已提着冷链箱，沿着暗门后的另一条管道，消失在城市的下水道迷宫。

她一路走，一路把芯片碎片塞进管壁缝隙，像给黑暗留路标。

每插一片，就低声念一个数字：

“27、41、55……”

当她念到“250”，脚下正好出现一束天光——

井盖被掀开，清晨第一缕阳光垂直落下，照在她头顶的疤痕上，像给第三条小溪注入金色水流。

她爬出地面，远处传来报童喊声：

“号外号外！网红主播悬赏金升至一千万！”

林晚把帽衫兜帽拉低，冷链箱拉杆“咔哒”一声弹出，像枪上膛。

她对着尚未苏醒的城市，轻声说：

“三千万观众，等我。”

“姐姐，等我。”

“0.1秒，等我。”

风卷起她帽衫下摆，露出脚踝上新鲜的青灰编号：

Ω-00

在日光下，像一枚刚刚出炉的硬币，闪着冷冽而诱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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