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江风打在脸上，陆渐尘缩了缩脖子，青冥剑的剑柄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滑。兰音的乌木杖敲在青石板上，笃笃声撞进雨幕里，每一下都像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左眉骨的疤痕又开始发痒，那是上回和阴冥卫交手时被短刀划到的旧伤，一遇湿寒就泛着刺痛。

“前面便是古栈道了。”兰音突然停住，乌木杖尖点在地面，“风里有腐木和青苔的味道，还有……江水的腥气。”她侧着头，耳坠上的银风铃轻轻晃，能“听”到百米外的江水拍打着崖壁，浪涛声裹着某种熟悉的“气”——是金属的冷意，还有人身上的血腥气。

陆渐尘眯起眼，往前方的转角望去。雨雾里，古栈道的入口像张缺了牙的嘴，腐烂的木板垂在崖边，绳索早已断成碎缕，被风扯得晃来晃去。他攥紧兰音的手腕，指尖能感觉到她脉搏的跳动——比平时快了半拍，显然也察觉到了危险。

转角处的风突然变了方向。雷千劫的笑声像淬了冰的刀，划破雨幕：“陆渐尘，你倒会选个葬身之地。”他从阴影里走出来，玄色劲装沾着雨珠，“裂涛”弯刀斜插在腰间，刀身映着他冷厉的脸，右手上的骷髅戒指泛着幽绿的光——那是涂了见血封喉的毒。

兰音的“忘忧”琴突然发出一声清鸣。她把乌木杖靠在石崖上，指尖抚过琴弦，琴音像根细针，扎进雨雾里：“雷少主，追了我们这么久，不累吗？”她的声音里带着笑，可耳坠却震得厉害——雷千劫身后的阴冥卫，足有八个，每一个都握着淬毒的短刀，气息像缠人的蛇。

雷千劫抽出“裂涛”，刀身划破空气的锐响盖过了雨声：“累？等我砍了你的脑袋，挂在灵鳌岛的旗杆上，就不累了。”他脚尖点地，飞身扑过来，弯刀劈向陆渐尘的脑门，刀风裹着“玄冰诀”的阴寒，把雨丝都冻成了细小的冰粒。

陆渐尘的眉心突然泛起淡金纹路。他踏前一步，青冥剑斜挑，剑刃撞在“裂涛”上，火星溅在雨里，发出滋滋的响。“周流六虚”的感应顺着剑刃涌出去，他“看”到雷千劫的内力像团黑色的雾，裹着弯刀往他的丹田压——这是“玄冰诀”的杀招，要冻住他的经脉。

“阿尘，引他的气！”兰音的琴音突然拔高，“周流八劲”的“风劲”卷着雨丝变成银针，射向雷千劫的手臂。陆渐尘顺着“风劲”的方向，把“周流六虚”的气引到剑刃上，淡金的光裹着青冥剑，猛地劈向雷千劫的手腕。

雷千劫痛呼一声，弯刀差点掉在地上。他往后跳开，看着手腕上的伤口——血珠里泛着淡金的光，那是陆渐尘的血脉之力，正顺着伤口往他经脉里钻，像团火在烧。“你竟敢用梁萧的血脉伤我！”他怒吼着，催动“玄冰诀”压住体内的火气，“阴冥卫，上！”

八个黑影从雨雾里窜出来，短刀的寒芒像群觅食的蚊子。兰音的琴音急转，“水劲”引动江里的水，变成一道水墙挡在他们面前。短刀砍在水墙上，溅起漫天的水珠，有几滴落在她脸上，凉得像冰。陆渐尘的剑舞成一团光，每一剑都劈在阴冥卫的破绽上——砍中肩膀，避开动脉；削断手腕，没伤着骨头，可这次雷千劫的人更狠，有个阴冥卫竟扑过来要同归于尽，被他用剑柄砸在太阳穴上，软倒在栈道上。

兰音的手指突然顿住。她盯着雷千劫身后的石壁，雨丝顺着石壁流下来，冲掉了上面的青苔——露出半片云纹，和她丝帕上的一模一样！“阿尘，石壁上有云纹！”她喊着，指尖拨出一串急促的琴音，“周流八劲”的“土劲”顺着琴弦钻进石壁，石块突然簌簌往下掉，砸在阴冥卫的头上，疼得他们嗷嗷叫。

陆渐尘趁机拉着兰音往栈道深处跑。腐烂的木板在脚下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江水的腥气裹着风灌进衣领，他能感觉到兰音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兴奋，是找到归属感的颤抖。“前面有个洞穴！”兰音突然说，乌木杖尖指向崖壁上的一个缺口，“里面有谷家的‘气’，我小时候闻过。”

雷千劫的咒骂声从身后传来，弯刀劈在石壁上，溅起一串火花。陆渐尘推着兰音钻进洞穴，反手用青冥剑砍断了洞口的绳索——腐烂的木板砸下来，堵住了入口。他靠在岩壁上喘气，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敢回头看兰音。

兰音正摸着洞穴里的石壁，指尖划过上面的云纹，声音里带着哭腔：“这是我家的标记，我娘生前教过我，云纹要画得像流水，才是谷家的人。”她从袖筒里掏出丝帕，展开来——那半片云纹正好和石壁上的契合，像两块碎掉的玉，终于拼在了一起。丝帕上的云纹突然发出淡光，照亮了洞穴深处的墙壁——上面挂着一幅旧帛画，画里的男子穿着青衫，怀里抱着一张古琴，旁边写着一行小字：“谷氏子孙，以乐御劲，以和为宗。”

陆渐尘走过去，摸着帛画的边缘。帛画已经发黄，可墨迹还很清晰，画里男子的脸竟有几分像兰音——眉峰微挑，眼尾带着点淡淡的笑，即使画在帛上，也能感觉到他的温柔。“这是你祖父？”他问。

兰音点头，指尖抚过帛画里的古琴：“我祖父是谷家的最后一位琴师，他说‘周流八劲’不是杀人的功夫，是和自然说话的本事。”她突然笑了，眼泪却掉在帛画上，“阿尘，我找到家了。”

洞穴外的雨还在下，风卷着江水的味道进来，混着兰音身上的茶香味。陆渐尘摸着左眉骨的疤痕，突然觉得那刺痛减轻了——不是因为雨停了，是因为兰音的笑，像盏灯，照进了他心里最暗的角落。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丝帕传过去：“不管是家还是真相，我们一起面对。”

远处传来雷千劫的怒吼：“陆渐尘，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可这声音已经远了，像被雨丝揉碎的纸片。兰音靠在他肩膀上，琴音轻轻响起来，是她最爱的《平沙落雁》，琴音裹着“风劲”，把洞穴里的潮湿都吹走了。陆渐尘望着洞外的雨幕，青冥剑的剑刃映着兰音的脸，他知道，这场狭路相逢只是开始，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雨丝还在飘，江风还在吹，可洞穴里的温暖，足够抵御所有的寒冷。他们靠着岩壁，听着琴音和浪涛声，等着天亮——等着下一场，属于他们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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