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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暗市奇遇


父亲书房那场议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涟漪扩散,带来的不仅是赞赏的目光,还有骤然紧迫的危机感。

李澈那边加快了动作。林晚通过母亲沈氏与几位交好夫人的往来中,隐约听到风声,说靖安侯世子近日与户部、盐课司的几位官员走动频繁。父亲林国公书房的灯火,也熄灭得一日比一日晚,眉头间的川字纹路愈深。虽未再对林晚提起盐引之事,但那沉默本身,就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林晚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不能只被动防御,等待父亲做出可能再次将家族拖入深渊的决定。她需要主动出击的力量——属于自己的、不受家族和李澈掣肘的力量。这力量首先需要钱,大量的钱,以及……可靠的信息。

前世困于后宅,许多事只能听天由命。这一世,她要掌控自己的耳目和手脚。而京城地下,那个鱼龙混杂却无所不有的“鬼市”,或许是个起点。

鬼市并非真的鬼怪之市,而是对京城几处隐秘地下交易市场的统称。其中最大、最神秘的一处,位于南城旧坊地下,入口隐秘,只在子夜至黎明前开放。那里交易的东西五花八门,从海外奇珍、盗墓冥器到各路情报、隐秘服务,只要出得起价,几乎都能找到门路。自然,风险也极高。

林晚记得,前世大概就在这段时间,鬼市曾流出一件“前朝玉雕龙凤呈祥佩”,做工极精,据说是某位落魄皇族后裔拿出来换钱的。当时并未引起太大波澜,但半年后,却突然被卷入一桩轰动朝野的“僭越案”,被指为某位亲王私制、意图不轨的证物之一,牵连甚广。后来有风声说,那玉佩根本就是件高仿的赝品,是被人故意放入市面,用作构陷工具的。

她不知道此刻那玉佩是否已经出现,但这是一个机会。一件在未来会引起大风波、眼下却可能不被重视的“赝品”,正是她试探鬼市、换取资金和信息的绝佳鱼饵。

计划必须周密。她以“为祖母寿宴祈福,需寻一件有年头的玉器供奉”为由,从母亲库房里“借”出了一件不大起眼、但质地尚可的旧玉佩作为参照和掩护。又让碧珠悄悄去找从前奶娘的儿子——如今在街面上做些小生意的赵四。赵四为人机灵,三教九流认识些人,且对母亲旧主心存感激。

几番试探和重金许诺下,赵四终于战战兢兢地答应,设法带“一位不愿透露身份的贵人家仆”去鬼市见识,但一切风险自负。

夜深人静,国公府各院熄灯。

林晚换上了一身赵四弄来的灰扑扑男式短打,用布条紧紧束了胸,脸上抹了淡淡的黄粉,眉毛描粗,头发全部束进一顶半旧的灰毡帽里。对镜自照,虽身量纤细难掩,但在昏暗光线下,俨然一个面色不佳、沉默寡言的小厮模样。

碧珠吓得脸色发白,死死拉着她的衣袖:“小姐,这太危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林晚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碧珠,你守好屋子,若有人问,就说我吃了安神汤早睡了。天亮前我必回来。”

她将一枚小小的、淬了麻药的银簪藏在袖中暗袋,又将那件真玉佩和准备好的一小袋金瓜子贴身放好,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陌生的自己,转身融入浓重的夜色。

赵四在南城一条污水横流的小巷尽头等着,见了她也险些没认出来,哆嗦着低声道:“跟、跟我来,千万别说话,别乱看。”

七拐八绕,穿过数条迷宫般的小巷,最后在一处看似废弃的砖窑入口停下。赵四对着阴影里咳嗽三声,里面传来沙哑的回问:“走水还是走旱?”

“走水带葫芦,走旱带馍馍。”赵四低声回了暗号。

一阵铁链轻响,一块看似厚重的石板被移开尺许,露出向下的狭窄阶梯,里面透出昏黄摇曳的光和混杂古怪的气味。

“进去后,跟紧我,别离开我三步远。”赵四最后叮嘱一句,率先弯腰钻入。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低头跟上。

阶梯陡峭潮湿,下了约莫两层楼深,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似乎是前朝留下的废弃地宫或藏兵洞改造而成。无数火把、油灯、气死风灯挂在岩壁或木柱上,光线昏暗跳跃,映照出影影绰绰的人影。空气浑浊,弥漫着土腥、香料、药草、金属锈蚀和人群汗臭混合的怪异味道。

这里的人大多如同林晚一般,穿着不起眼甚至破旧的衣衫,用帽兜或面巾遮住脸,沉默地在一个个简陋的摊位间移动,交易时也多是低声快速交谈,手势比划,银钱货物迅速交换,然后各自隐入黑暗。偶尔有争执声,也很快被旁人拉开或消失在某条岔道里。秩序混乱却又自成一套黑暗的法则。

林晚紧跟着赵四,目不斜视,但眼角余光却飞快地扫过一个个摊位:沾着泥土的青铜器、颜色诡异的瓶瓶罐罐、写着古怪文字的羊皮卷、寒光森森的兵器、装在笼子里不知名的活物……光怪陆离,宛如另一个世界。

她目标明确,寻找着玉器或古董摊位。赵四似乎对这里熟门熟路,带着她穿过拥挤的人流,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岩壁凹陷处。这里有几个固定摊位,看起来比流动的摊贩“正规”些。

其中一个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面前铺着一块黑绒布,上面摆着几件玉器、瓷器和几枚锈蚀的铜钱。他眯着眼,打量着往来行人,眼神浑浊却偶尔闪过精光。

林晚停下脚步,蹲下身,目光落在黑绒布一角。那里随意丢着一枚玉佩,白玉质地,雕着龙凤盘旋的图案,做工精细,但玉质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闷”,不够莹润通透,边角处还有一道极其细微、不细看几乎无法察觉的“绺”(玉器内部愈合裂隙)。

就是它!和前世传闻的描述几乎一模一样!而且,那道“绺”的位置,她记得后来卷宗里提过,是辨别其非古玉的关键之一。

她强压住激动,状似随意地拿起旁边一枚品相差很多的青玉环:“这个怎么卖?”

干瘦老头瞥她一眼,懒洋洋道:“三十两。”

“太贵。”林晚声音压低,带着少年变声期的沙哑,放下青玉环,又拿起那枚龙凤玉佩,“这个呢?”

老头眼神动了动:“这个……可是前朝宫里流出来的好东西,你看这雕工……”

“有‘绺’。”林晚打断他,指尖精准地点在那道细微的裂隙上,“水头也一般。开个实价。”

老头被点破,也不尴尬,嘿嘿一笑:“小哥眼力不错。诚心要,一百二十两。”

林晚摇头,放下玉佩,作势要走。

“哎,别急嘛,你说多少?”老头叫住她。

“六十两。”林晚还价。

“八十两,不能再少了,这工钱都不止。”

林晚沉吟一下,从怀里摸出那袋金瓜子,倒出约莫八十两银子的分量,又将自己带来的那枚真玉佩也放在黑绒布上:“加这个,换你那块,再问你几句话。”

老头拿起那真玉佩对着灯光看了看,成色比他那块好,虽不是古玉,但市价也值个三四十两。他眼珠转了转,又打量林晚:“问什么?”

“这玉佩,哪来的?还有,这附近,有没有收消息、也卖消息,信誉最好的地方?”林晚问得直接。

老头掂了掂金瓜子和真玉佩,压低声音:“东西嘛,前几日一个输急了眼的破落户押在这的,说是祖传,谁知道呢。至于打听消息……”他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看见那边挂着一盏白纸灯笼、门上画着个耳朵图案的洞口没?‘听风阁’,只认钱,不认人,嘴最严,消息最灵,也最贵。不过,能不能进去,得看缘分。”

林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远处岩壁一个不起眼的岔道口,看到一盏惨白的灯笼,灯笼下的石门紧闭,门楣上似乎用墨笔画着一个简略的、侧耳倾听的图案。

她不再多言,收起那枚赝品龙凤佩,转身朝那边走去。赵四想跟,被她用眼神制止,只让他在不远处等着。

走到石门前,灯笼幽光映着门上粗糙的耳朵图案,显得有些诡异。门口无人把守。

林晚正犹豫如何叩门,石门却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何事?”

“买卖消息。”林晚稳住声音。

“何价?”

林晚想了想,将怀中剩下的金瓜子全部取出,又从袖中摸出那枚刚换来的赝品玉佩:“钱,和这件可能有点‘故事’的东西。”

里面沉默了片刻,石门彻底打开。“进来。”

林晚踏入门内,石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关闭。里面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短甬道,尽头有微弱光亮。她走进去,发现是一间不大的石室,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一椅,桌后坐着一位带着木质面具、看不清面容的老者,桌上有一盏油灯。

老者目光扫过她放在桌上的金瓜子和玉佩,在金瓜子上一掠而过,却在看到那枚龙凤佩时,停顿了一下。

“想买什么消息?”老者声音嘶哑。

“两淮盐课提举司赵元培,近半年的动向、收支异常,以及与靖安侯府李澈往来的证据。”林晚开门见山。

老者面具后的眼睛似乎眯了眯:“这消息,很烫手。你这些,不够。”

“这只是定金。”林晚道,“这玉佩,或许值更多。”她将玉佩推到老者面前,“听说不久后,它会很‘出名’。”

老者拿起玉佩,对着灯光仔细看了半晌,又放回桌上,沉默良久。就在林晚以为交易失败时,老者忽然起身,走到石室后方,在一块岩壁上按了几下,一道暗门打开。

“贵客请上三楼。”老者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平稳,与之前的嘶哑判若两人。

林晚心中一震。上三楼?这听风阁竟不止一层?而且对方态度转变如此突兀……

她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暗门。里面是一条盘旋向上的石阶,走了约莫两层楼高,眼前再次出现一扇门。她推门而入。

门内是一间布置得极为雅致的书房。四壁皆是顶到岩顶的书架,摆满了书籍卷宗。地上铺着厚实的波斯毯,紫檀木的书案后,一人背对着门,正站在一幅巨大的大周疆域图前。

听到动静,那人缓缓转身。

玄色常服,身姿挺拔,眉目如墨,眸光深邃,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了然的弧度。

正是三皇子,萧墨。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袖中的手猛地握紧。

萧墨看着她男装打扮、掩饰不住的惊愕模样,唇角弧度加深,缓步走到书案后坐下,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

“林大小姐,”他开口,声音在静谧的石室里格外清晰,带着玩味,“或者说,该叫你……‘听风阁’今夜最特别的客人?”

林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翻腾的心绪,摘下毡帽,露出一头乌发和虽经修饰却难掩清丽的容颜。她直视萧墨,没有否认,也没有行礼,只是问:“听风阁,是殿下的产业?”

“算是。”萧墨没有否认,“怎么,很意外?”

“有些。”林晚实话实说,“只是没想到,殿下对江湖市井之事,也如此……深入。”

“江湖市井,消息最杂,也最真。”萧墨指尖轻叩桌面,目光落在那枚被老者送上来的赝品玉佩上,“就像这枚玉佩。林大小姐似乎知道它未来会惹麻烦?用它来做敲门砖,倒是别致。”

“偶然得知一些风声。”林晚含糊道,“殿下既然掌管听风阁,想必我要的消息,对殿下而言,并非难事。”

“赵元培,李澈。”萧墨念着这两个名字,看向林晚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你要扳倒他们?为了盐引?”

“为了自保,也为了家族。”林晚迎着他的目光,“殿下想必也知晓,李澈与赵元培勾连,图谋不小。盐引不过是个引子。”

萧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那枚玉佩,在指尖转了转:“你可知,这玉佩是谁的手笔?”

林晚摇头。

“是宫里那位‘体贴’的贵妃娘娘,派人做的。”萧墨语气平淡,却扔出一记惊雷,“本打算过些时日,用来给她的好儿子——我那位大皇兄,清除某个碍眼的叔父。你倒是机缘巧合,先把它弄出来了。”

林晚心头巨震。贵妃!李澈背后的宫里靠山!这玉佩竟牵扯到皇子夺嫡?!

“所以,”萧墨将玉佩放下,身体微微前倾,深邃的目光锁住林晚,“林大小姐,你现在手里拿着的,不仅仅是一件赝品,还是一颗可能引爆皇子争端的火星。而你,想用这颗火星,来换对付李澈和赵元培的消息?”

他的语气带着压迫感,也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

“那么,告诉我,”萧墨缓缓道,“你打算怎么用这个消息?或者说,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跟你做这笔交易?就凭这点金瓜子,和这颗……烫手的火星?”

石室内,灯火摇曳。

一方是深藏不露、手握地下情报帝国的皇子;一方是重生归来、孤注一掷的深闺女子。

交易的天平,似乎从一开始,就未曾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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